“我叫青妤,我的父親在禮部做官,官職雖然小,我們一家人卻過得很開心,父母對我也是寵愛有加。那時的我,對易安的詞情有獨鍾,喜歡她和趙明誠的讀書鬥茶,琴瑟和諧,‘繡幕芙蓉一笑間,斜偎寶鴨依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縱容是閨閣中的少女,我卻愛極了那些香詞麗句,開始幻想,如果我也能有一個那樣的丈夫該多好。丫鬟笑我癡,說易安前半生太美,後半生卻淒苦悲涼,那樣的人生不過也罷,我還總是堅信,我會遇到一個好夫郎,我的一生,都會像詩詞裏那般美妙。”
燭光將她的身影映出一條完美的弧線,顧家兄妹從背後看去,如果不是那一頭花白的發,她真的很像一個在深閨之中幻想情郎的美妙少女。
她的聲音沉沉的,帶一絲歡喜,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梳著發,有一種江南女子的風韻,“那年夏天,我帶著丫鬟偷跑出去,一路下了江南。因為我聽人說,江南的山水,是一首最美的詞,同時我也期待,能像書裏那些主角一般,在江南煙雨中遇到我最愛的那個人。”她停了聲,似乎思緒已經飄遠,過了很久,方才接著說,“在杭州,我真的遇見了他,他靠著一棵柳樹看西湖,我從他身邊走過,心就動了,他是那麼俊,眼神是那麼深邃,那麼憂鬱,一連幾天,他都癡癡的看著西湖,而我,就偷偷的看他。”
聽到這裏,顧徹的心中一驚,記憶裏,那個溫柔的女子總是和他說,“娘是在西子湖畔遇見你爹的,那時的他,癡癡地看著西湖。”
“娘?”他看著女子的背影開口,緊緊抓著顧安的手,努力保持聲音裏的平靜,娘親不是早死了麼?
“娘?”那個女子低低地喚了一聲,也不理會,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第三天,我還在茶樓裏偷偷看他的時候,他起了身,朝我走來,問我為何要看他。我不知如何回他,隻好看著他笑,我清楚的看見,他眼裏的冷漠和悲傷慢慢化作笑意,那時我就知道,我們的故事開始了。此後,他帶我遊湖,帶我看山看水,他和我說,小妤,到了京城我就像你父親提親,那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但我也有些擔心,我怕爹娘不同意我們的婚事,畢竟我對他的身份一無所知。他笑著安慰我,不用擔心,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妻。你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樣子有多帥。”
顧徹聽著,心裏的疑惑卻越來越大,眼前的女人是誰?為什麼說話的語氣和他娘一模一樣?他的娘親,不是四年前就死了的嗎?不知不覺間,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痛,哥哥我痛。”顧安手上吃痛,連忙喚道。
顧徹聽到呼喚,回了神,看向顧安的手,雪白的肌膚已被他弄上了幾道紅印子,心中一痛,將剛才的疑惑也拋開了,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安兒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靜!”那女子突然轉過身來大叫,“好好聽我說!”她那張臉說不出的恐怖,半邊是醜陋的疤痕,另外半邊雖然沒被毀去,卻如同老婦。
見了她的臉,顧安嚇得不敢說話,低了頭,手卻悄悄拉住顧徹的衣角。
“前輩您接著說,我們不會再出聲打擾了。”顧徹卻是平靜,看著眼前的奇怪女人說道,說著還輕輕拍了拍顧安的背,以示安慰。
他的聲音有一種奇怪的力量,柔柔暖暖的,聽著,會覺得安心,那女人聽了之後,也慢慢的恢複了平靜,接著開口:“到了京裏,他果然來向我父親提親了,看著那擺了一屋子的聘禮,我們一家人吃驚得合不攏嘴,你們可知他是誰?他是平南王的獨子顧斐然啊!英俊,神武,前途無量的小王爺,他一直都是京城名門閨秀的傾慕對象啊,而他竟然看上了我。於是,我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嫁了他。出嫁那****一直想,我青妤不知是上輩子積了何等福分,沒有花容月貌,沒有顯赫家世,卻也能嫁得如此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