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田大康把小二黑抱在懷裏,拍打身上的髒東西,而小二黑嘴裏還哽哽幾聲,跟受了委屈的小娃子一般,李奶奶也心軟了,她知道富貴這娃子的心啊。
田大康使勁點點頭,然後騰出手敲敲黑妞的腦門:“以後不準欺負小二黑,不然等它長大了,天天把你壓屁股底下俺可不管。”
進了屋,田大康先翻翻野雞蛋,稍微晾了一陣,免得太熱。小二黑在旁邊使勁抽搭小鼻頭,然後又噙住田大康的手指頭不撒口。
“小家夥估計是餓了——”李奶奶把攪好的苞米麵糊糊給它盛了半碗,裏麵又放了點鹽,小二黑呼嚕呼嚕就開吃,最後連碗底都舔得幹幹淨淨。
這家夥還真省事,吃飽了就往炕梢一趟,團成一個小球睡著了。在睡夢中,身子還不時抽抽幾下,不知道是不是做噩夢。人生在世不容易,狗熊也是如此吧。
等到了晚上,田大康帶著黑妞,跟隨吳大帥去看青。這活說起來還算輕省,溜溜達達的,遇到野牲口的時候並不多,昨晚那隻黑瞎子是撞槍口上了。
吳大帥最近春風得意,所以喝得小臉紅撲撲,他披著黃大衣,腰裏掛著手電筒,嘴裏還哼哼著樣板戲,老自在了。
出了村子東頭,因為這邊靠著山,所以搭著個窩棚,重點防護。爺倆在窩棚前麵點著火,上麵壓點青蒿,光冒白煙不起火苗,不是取暖,而是專門用來熏蚊子。
大田裏麵綠油油一片,小麥估計有一尺高,已經開始抽穗;苞米高粱也比田大康的個子高了,正使勁拔節。小蟲子出的鳴叫,莊稼散的清香,傍晚吹來的小風,彙成了美妙的田園交響曲,置身其中,田大康也似乎忘記了身外那個紛亂的世界。
看到吳大帥在那擦著獵槍,田大康忍不住笑嘻嘻地問:“大帥叔,今晚不會再遇到黑瞎子吧?”
吳大帥很有氣勢地一揮胳膊:“敢,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正說到起勁處,忽然一陣猛烈的涼風旋過來,立刻把他裹到濃濃的白煙裏。嗆得吳大帥一邊咳嗽,倆手還一邊亂劃拉。
“大帥叔騰雲駕霧了,您老挺住,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田大康還在一旁給他煽風點火。
“這風挺邪性——咳咳——”吳大帥終於從濃煙中轉著圈晃悠出來,倆眼睛都睜不開了,眼淚嘩嘩的。
田大康也覺得身上涼颼颼,感覺天色一下子暗了不少,猛然抬頭往天上一瞧,不由哎呀一聲。隻見西邊天空烏雲翻滾,就跟水翻花似的,橫衝直撞而來。而且前邊的雲彩黃焦焦的,看著瘮人,就像裏麵有數不盡的妖怪在興風作浪。
“大帥叔,好像不是好雨啊——”田大康也不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拉著吳大帥就往窩棚裏麵跑。
呼——又一股旋風卷過來,鬼哭狼嚎一般,吹得這爺倆站不住腳。田大康一愣神的工夫,窩棚就倒了,上邊苫著的幹草全卷到天上。咣啷咣啷,窩棚裏麵的一個搪瓷盆在地上直翻個。
田大康撲過去把盆子摁住,然後就聽到吳大帥聲嘶力竭的喊聲:“富貴,趕緊蒙著腦袋蹲下,看這架勢要下——”
還沒等他說完,就聽劈裏啪啦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就跟爆豆一般,隨後,田大康就感覺到雹粒子打在臉上,火辣辣的。
他也急了,把手裏的盆子一舉,扣到腦袋上,身子縮成一團。叮當叮當——雹子落到搪瓷盆上,動靜還真大,就跟敲鼓似的。而且響聲越來越大,田大康膽戰心驚地往地上瞅了一眼,好家夥,牛眼珠子一般大小的雹子,在地上直蹦,蹦得人心驚肉跳。
四野蒼茫一片,銀光漫天席地,在浩蕩的天威之下,蹲縮成一團的田大康顯得那麼無助,那麼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