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學生都有了,但是剩下的卻是啥也沒有,書本紙筆,桌椅板凳,黑板粉筆,甚至連教室都沒著落,白手起家,好像就給他們預備的。
老支書做通了各家各戶的思想工作之後,在生產隊的西廂房騰出兩間屋,當做教室。吳清源領著娃子們把教室清理幹淨,空空落落的,除了人之外,啥也沒有,也不由犯了難。
田大康轉轉眼珠,想起來在別處看過,用土坯搭課桌的,外麵抹上黃泥,也能對付用,於是就把這個想法說了。
正好現在大田裏麵也沒啥活,老支書就給分配過來十多個壯勞力,開始壘課桌。小娃子們都跟著打下手,搬坯和泥啥的,大幹三天,一個個將近一米高的土台就壘起來。最上麵抹得平平整整,再粘上一層牛皮紙,也挺像樣。
至於板凳,則是自個解決,家裏有的就在家裏拿,沒有的整個木頭墩子或者摞幾塊土坯,都能湊合,最難的是沒有課本。
按理說那時候的課本挺便宜,語文書和數學書加起來才三毛多錢,關鍵是沒地方買去啊。
娃子們按照個頭大小,都找好自個的位子,教室裏麵立刻滿滿登登,一共二十四名光榮的小學生,都把腰板拔得溜直,眼巴巴地等著學習。明明也來了,坐第一排,跟七仙女同桌。
吳清源先生的水平確實比較高,琢磨了一陣子之後說:“幹脆就按照我的法子教,安排三個科目,每天一節政治課,學習**語錄,以後再學習老三篇,順便就識字了;再有兩節語文,兩節算術,教材我自己編。”
田大康一聽,心裏嘿嘿直樂:這不變成私塾了嗎?
“先生,能不能每天安排一節軍體課?”二牤子代表廣大同學提問,所謂的軍體課,就是體育課。
“**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個提議通過了。”在某些方麵,吳清源並不古板。
“還有音樂課、圖畫課呢?”娃子們一聽都來勁了。
這回吳清源也愁了,雖說他是學術權威,可是唱歌畫畫卻不在行。
一瞧先生麵露男色,作為大班長的田大康當然要挺身而出:“先生,俺會唱革命歌曲,到時候領著大夥學就成。”
“好好好,那就再加一節音樂課。”吳清源點點頭,然後又說:“為了節約開支,咱們就買黃草紙寫字,每人再準備一支毛筆,一塊墨,就可以上課了。”
那時候,鋼筆是稀罕玩意,一般走到大街上,上衣兜插著一支鋼筆的,肯定是幹部;要是插著兩支的,那肯定是大幹部,要是再多插幾隻——那估計就是修鋼筆的了。
這麼金貴的玩意,小娃子們想都不敢想。而吳先生傳統文化的底子比較深,所以主張娃子從小練毛筆。這種思想,在當時還是具有一定普遍性的。所以那時候能上學的,多少都能寫兩筆。
提完要求,先生又把目光投向田大康:“富貴啊,你領人去公社,把大家的學習用品都買回來,我不能隨便出村。”
“是,先生。”田大康答應一聲,然後又向娃子們說道:“一人交三毛錢,一會俺就跟二牤子、三光子去供銷社,現在都回家取錢——沒錢的就拿仨雞蛋——”
在農村,雞蛋也能頂錢用,換點油鹽醬醋啥的都成;小娃子們都從家裏偷過雞蛋,然後換點糖塊啥的解饞。當然,痛快嘴之後,一頓屁股板子是少不了的。
娃子們開始不明白啊:老娘咋就能知道一天下幾個雞蛋呢,每回偷完都躲不過去一頓打。後來也漸漸明白了,敢情頭一天晚上,各家的嬸子大娘都要把雞窩裏麵的母雞拎出來,摸摸有沒有蛋,所以第二天能下幾個,心裏早就有數,還想玩花樣,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