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好事成錯,米成炊?(1 / 3)

鞭炮聲惹起紛紛揚揚紅紙飄飛,白煙繾綣霧蒙蒙,嗩呐鑼鼓喧囂整個蘇州俯,林府大門敞開,喜上門庭。身穿喜服的迎親隊伍早早停在了門前,待吉時一到,新娘子上花轎。

八抬大轎垂下飽滿的鮮紅繡球,轎簾隨風起伏,謁見轎內一角軟枕裘座舒適得很。

未多時周圍看熱鬧的人集體騷動起來。林老爺領頭,家婢簇擁中的新娘子輕輕跨出門檻,大紅嫁衣金絲鑲邊,衣麵鳳飛鳥舞蝶飛花嬌,鴛鴦蓋頭遮住麵部,隻露出皎潔的尖下巴,那白得玲瓏白得剔透的膚質將滿身綾羅襯地越發鮮紅。

新娘被攙進轎內,隊伍浩浩蕩蕩起行,一箱箱結著繡球的嫁妝自人群視線裏遠去。一時間,鞭炮聲猶震懾人耳,人聲鼎沸。

這浩大的聲響也驚動了一直窩在牆根處的乞丐。他甩甩滿頭滿臉的毛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掖了掖掛在腰間的酒葫蘆,打了個朝天哈欠才慢悠悠擠到人群裏。

“誰家女兒出嫁啊?”乞丐隨便抓了個人問道。

那人賞他一記白眼,往旁邊站了站,捏住鼻子道:“哪裏來的臭乞丐!”

乞丐提起兩袖聞了聞,“不臭不臭!”隨後瞧了瞧不遠處大門的匾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大小姐出嫁啦?”

“你這乞丐管得倒挺多。這排場就是揚州蘇家來迎親的……沒見過吧……”

“哦……蘇家……”乞丐若有所思道,“哦——蘇家呀!好好……”

“你好個什麼勁,又不是你家閨女嫁到蘇家!”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乞丐晃晃破袖子,一搖一擺慢慢踱遠。

與此同時,一輛黑綢布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從林府後門疾駛而出,馬不停蹄地朝最近的渡口駛去。

馬車一路奔馳,終於停在渡口。車夫起身走進馬車,抱出一個人交給早已等候在一邊的船家交代道:“聰明點行事。”

船家戴鬥笠的頭點了點,“定照主子吩咐的做。”

交接完畢,馬車依舊往前頭跑去。竹竿頂岸一撐,小船也悠悠駛遠。

湖麵微波粼粼,孤舟飄蕩,岸邊景貌已遠,四周望不到邊。

船身搖擺,“嘩嘩”的水浪打擊船體的聲音驚動了躺在船艙內的人。她的眼皮顫動幾下,天旋地轉的昏眩讓她不能立即睜開眼睛。腦門上仿佛剛剛遭到重創,綁著厚厚的繃帶。

許久,她終於睜開眼睛。低矮的天花板搖晃不已,室內簡單但完整的陳設,小爐上煨著的藥罐“咕嘟咕嘟”冒著白煙。一切都是陌生的,都是那麼陌生。她在哪裏?

柳絮虛弱地撐起身子,下床走出室外,這一看,幾乎讓她站不穩。

“這裏是哪裏?這裏是哪裏?”她顧不了那麼多,聲嘶力竭地大叫著。

“太湖!”男子不耐煩的聲音自船頭傳來。

柳絮瞪大了眼睛衝過去大問:“為什麼帶我到這兒,為什麼?”今天應該是她出閣的日子,老天,她為什麼會在這兒?

男子慢慢脫下頭上的鬥笠,“你在這裏乖乖的,我保證你沒事!”

“你是誰?你是誰?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浪費你的口水了。隻要你安安分分在船上過完這兩天,我保證能讓你見到你想見的人!”

“過完這兩天?”柳絮渾身顫抖,“為什麼要過完這兩天?”

“哦——總得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吧!”

“生米煮成熟飯?你……你到底是誰?你們讓誰代替了我?”腦袋受到的重創讓她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男子揚起嘴角,淡淡笑了聲,“太湖魚蝦味美,你何必要執著這些你不會知道答案的問題呢?”男子雙手一收,一張翠綠色的魚網自湖裏收了上來,裏麵魚蹦蝦跳,纏在網裏找不到出路。

“你到底是何居心?”

“總之不會害你!”

“你們要害的是——大少爺?”柳絮為自己的這個猜測驚恐,“你們要對大少爺不利?”

“嘖嘖……你現在還沒有改口喊他一聲相公,看來不讓你嫁給他是對的。”男子抽出藏在靴子裏的匕首,從網裏麵抓了條鮮魚,“嘩嘩”兩下就將那條魚開膛破肚,肚腸鮮血流在甲板上,慢慢滲透進柳絮驚顫的心。

“你們休想害他!”

“那麼……”男子舔了舔刀口的血,衝她詭異地笑道:“你認為你能做什麼嗎?”

“我……”渾身戰栗,柳絮摸到身後的艙門,一股惡心在胸肺裏徘徊。

“哦——”男子起身走到她麵前,鋒利冰冷的刀身抵住她的下巴,“雖然你很會讓人浮想聯翩,但是對不起,如果你想對我用美人計的話,我還沒這個膽子動你。”

柳絮垂下眼瞼看那柄匕首,雖然抵在她的下巴上,卻沒有絲毫犯動的趨勢,他說他沒膽子動她?沒膽子動她?

柳絮呼出一口氣,“要帶我去哪裏?”

刀子重新收回,男子拍了拍她的臉頰,“你自然會知道!”

男子回到魚網旁邊繼續剖魚。

“告訴我!”柳絮慢慢走近他說道。

“你還是進去吧,吃魚蝦總好過被魚蝦吃好!”男子頭也不抬地沒有停下手上動作。

“是嗎?”柳絮突然縱身飛撲上去,抱住男子的胳膊嘶咬起來。

“你做什麼……”男子吼道,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船身因這扭打開始更加劇烈地晃動,柳絮咬住男子的手掌,兩隻手使勁把男子往船邊推。隻要船上沒有這個人,她就可以及時趕回去,蘇念恩就不會有事……柳絮的腦子裏徘徊的沒有其他,隻有這個念頭。

“啊——”男子因為被突然襲擊,整個身子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失了主動的先機,兩隻腳猛地退到船邊抵住才沒有掉到湖裏。

柳絮的嘴巴布滿了血液,她一邊咬一邊磨,手掌連心啊手掌連心,這樣的痛楚使男子長哮一聲,撩起手邊的匕首往柳絮身上一刺。

“啊——”猝不及防的痛令柳絮張大了嘴巴,臉上頓時失卻了所有的血色,雙手無力地滑過男子的衣裳,“咚”一聲斜斜倒進湖裏。

事情太過突然了,他沒有料到他會用刀子傷她,她也沒有料到他敢用刀子傷她。

“喂——”男子慌張地伸出手去,但是來不及,那雙手懸在半空中連她的衣袂也沒有沾到。

白色的衣衫一點點往下沉,黑發纏繞,清澈的湖麵漸漸浮起血色,很快又消失了……

一天後的揚州城,楊柳垂叢,鳥雀齊鳴。鞭炮聲從城門口一路響到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