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股陰氣正是從這火盆中生出來的,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這些陰氣正在一點點將婦人纏住,使得她的臉色漸漸泛起烏黑之色。
再這麼下去,這婦人肯定會被陰氣侵入五髒六腑,成為一個枉死之魂。
我提步走過去,蹲下身來小心地跟她打招呼:“大嬸,您這是在祭誰呢?”
她有氣無力地抬了一下眼皮,就低下頭繼續往火盆裏扔祭文,聲音猶帶哭音:“我的女兒。”
“女兒?”我再次端詳了一下這位婦人,雖然蓬頭垢麵,穿著也是不修邊幅,可是就她那張還算清秀的臉來看,應該不過二三十歲,不禁有些愕然,“您的女兒應該還小吧?”
“她……”婦人的眼淚忽然絕了提,身子骨都在不停地顫動,一縷縷的亂發散落在額前,遮住了狼狽不堪的前額,“她今年才十歲啊,那個禽獸……居然就這麼糟踏了她!老天啊,你怎麼就不開眼,居然還留著那個畜生在時間害人!”
我一邊伸手拍著她的背,一邊瞄向她手中的祭文,幾眼下來,心中對此事知道了個大概。
此時,一些村民見到婦人此般哭訴,紛紛圍了上來,其中不乏知情者,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待到大家都說了一圈下來,我差不多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搞清楚了。
這個女人十五歲嫁給了鄰村的王家,十六歲生了個女兒,一家三口過得倒也其樂融融,卻不想她丈夫在山上打獵是失足摔下懸崖死掉了。趁著她還年輕,容貌有還不錯,娘家又為她說了一個媒,將她改嫁到了這個小鎮上的陳二做妾室,這個陳二是朝廷裏一個官員的親戚,在這裏也算得上一個地頭蛇,為人卻是好色嗜賭,名聲極是不好。這不,前段時間他竟將這個婦人年僅十歲的女兒強暴致死,事後毀屍滅跡,將她女兒的屍首給投了井,還休了這個婦人,將她趕出了陳家。
婦人聽著鄉親們的敘述,心中的傷痛被盡數勾起,哭得愈發傷心。
見到大家的眼中都露出同情之色,卻又毫無憤慨不滿之情,不禁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去報官?這裏離漢陽城不遠,天子腳下,難道這王法都成了擺設嗎?”
眾人聞言,肩膀都微微一縮,隨即低頭散了去,竟是沒有一人與我搭腔。
婦人這才抬起頭來,憤恨地罵道:“那陳二仗著親戚家的權勢,將這附近的狗官都勾搭了一遍,姑娘你覺得,這報官還有用嗎?”
“所以你才想要用這詛咒術,讓那陳二下地府嗎?”我皺起眉頭,指著那一紙寫滿咒語的祭文,“你可知道,詛咒他的同時,你也會付出同等的代價!”
她竟是毫無驚訝之色,反而將祭文握得更緊了:“姑娘,我這也是沒辦法!你知道嗎,我是親眼看著那個畜生將她扔到井裏的。她還那麼小,身體上滿是血汙,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她在告訴我,她好痛苦,她想要我幫她報仇……”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我急忙打斷她的話,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她是在告訴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是她最愛的娘親,就算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她還是那麼愛著你,她知道你也是如此地愛著她,所以,她希望你將這份愛延續下去,可別做了傻事才對!”
她的眼睛漸漸失去色彩,像是沒有聽見我說話一般,繼續往火盆裏扔祭文:“她那是恨!那麼冰冷的眼神怎麼可能會是愛!”
不管我怎麼勸說,她都執意不肯聽,隨著火盆中的火苗越來越大,灰黑的陰氣也隨之多了起來,婦人已經被陰氣盡數包裹住,現在的她像是一個被人操縱的玩偶,單調地重複著往火盆裏扔祭文的動作。
陰氣越來越重,為了避免被它纏上,我被逼的連退數步。祭文燒完了,火盆裏的也火苗熄滅了,陰氣卻沒有散去,它們將婦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婦人在陰氣中僵硬地站起身,我叫她她也不應我,眼看著她踩著機械地步子,隨陰氣一起離開了這裏。
天色剛剛入黑,鎮上就有人開始尖叫,陳二被人殺了!
這些聲音或是興奮,或是震驚,或是竊喜,之間卻是沒有人再提起那個死了女兒的婦人。
因為死了人的緣故,今天的葵慶小鎮很早就安靜下來了,天上沒有月亮,隻有璀璨奪目的一片星空,望著這些閃爍不定的星子,我將懷裏的眼珠子掏出來,細細地將它們擦拭幹淨:“瞧瞧,這天被人開了好多小洞洞,一閃一閃的,多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