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似有恨(留鮮)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一汪清泉,泉水中我看見了自己——我的倒影。我相信那一刻我的眼中也有她。她默默地看著我,目光漸漸變柔,卻並不似母親那般。我睜大雙眸,心“撲通撲通”急跳。
良久,她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般撲閃了一下。她似乎歎了口氣,雙手撫上心髒,困惑地看著我的眼睛,終於緩緩俯下身。她柔軟的雙唇接觸我的一刹那,我閉上了雙眼。出於吮吸的本能,我伸出舌頭舔她的紅唇,她竟像做賊般直起了身,雙頰潮紅。她眼神迷亂地看著我,喃喃自語:“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第一次,我有了吻人的衝動,而對象竟是剛出生四個月的嬰兒!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愛?”她把我從床上托起來,抱在懷中走了出去。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清香,不似任何抱我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兒,她的清香似乎是身上獨具的,從她抱我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就不再屬於一個嬰兒了。
我——一個僅四個月的嬰兒,從她走入我視線的瞬間,我有了思想,存在了記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起點,我記憶的起點就從這裏開始了。
“勝炎醒了嗎?寶貝,快讓媽媽抱一下……我的小寶貝兒,笑一個,笑一個……”我的媽媽水清源看見小姨水清溪把我從屋裏抱出來,忙跑過來要從小姨懷中抱過我。她是一個很急性子但直爽可愛的女人。由於種種原因我比我的雙胞胎哥哥晚出生四十三天,又加上我出生就比較瘦小,她的母愛在我的身上似乎發揮得更淋漓盡致。哪怕我不舒服地叫一聲,她也會心疼得流淚。
因為奶水不足,我跟哥哥自出生隻喝奶粉,媽媽雖帶兩個嬰兒,身上卻沒有奶水的味道。她身上總散發著好聞的桂花香,以前我很眷戀她的懷抱,可現在我更沉迷小姨懷中的清香,我不想離開這清香的懷抱。不能夠說話,我隻有以哭抗議。我的哭聲很嘶啞,不像嬰兒普遍的清亮,媽媽卻頗為自豪,聲稱我的嗓音性感。
我的哭聲並沒有阻止住她把我“掠奪”到她的臂彎。我隻有以更高的分貝來表示我真的很不爽。
“寶貝兒,我的乖乖兒,怎麼了?是不是餓了?不對呀,剛喝過奶還不到兩小時呢。那一定是渴了——小溪,來,你在抱一會兒,我去給勝炎弄點糖水。”對於我和哥哥的吃喝拉撒,媽媽從不假他人之手,唯恐出一點差錯,唯恐錯過我們成長中的點點滴滴,唯恐她這個母親做得有一點不到位。
重新回到小姨懷中,清香迎鼻。我止住了哭聲,睜大雙眸看她粉嫩的臉頰、瑪瑙似的紅唇、秀挺的鼻子、清泉般的眼眸、宛若柳葉的秀眉,她是美女,未經任何雕琢的璞玉!
“姐姐,你家小兒子長得很勾引人哪!”她是在誇我長得俊嗎?
“那當然!”媽媽一提起我們都會驕傲神氣得不得了,我想普天下的母親其實沒什麼兩樣。
“你看他,長了一雙桃花眼……”
“什麼桃花眼?”媽媽接過我喂我喝糖水。我也的確渴了,就不再折騰了。
“我猜勝炎長大了一定是標準的花花公子,你看他這雙桃花眼一放電,有哪個女孩子能逃得過電擊?”她輕笑出聲,說話的聲音軟軟的很好聽,我的心底禁不住發癢。
“多情總比無情好。”
“是喔,未來的‘花花蝴蝶’。姐,你小兒子長得很像你,大兒子像姐夫。不過性格倒是相反。勝寒整天笑嘻嘻的,很能討好人,誰看見誰想抱,長大後,一定是個左右逢源的主兒。勝炎呢,就不同了,整天繃著一張臉……”
“去你的,他快四個月了,你才第一次抱他,你跟他相處才多大會兒?那就如你所說?”
“是是是,你大兒子很帥,小兒子很酷,行了吧?”
她輕笑的聲音真的讓我的心底發癢,分享再聞她身上的清香安定心律。於是我很不合作地哭著別過頭,不再喝奶壺中的糖水。無論媽媽怎麼哄,我都不放棄抗議,我隻盯著小姨,我要她抱我。我真恨自己不能言語。五分鍾過去了,我仍無停止的跡象,媽媽早已急得冒汗,小姨則拿著奶壺不知所措。
“我的兒,你到底要怎樣?是不是困了?”媽媽開始拍著我的背唱著催眠曲試圖哄我入睡。可是我不困呀,我隻是想要那散發著清香的懷抱。於是我哭得更凶了。又十分鍾過去了,我的聲音真的啞了,嗓子火燒似的痛。媽媽聽我的哭聲很不對勁,急得眼淚立刻湧出來了。小姨終於肯放下壺,對我可愛的媽媽說:“姐姐,來先讓我抱一會兒,勝寒似乎也醒了,你去抱他吧。可能剛才就是因為勝炎醒來時不是你抱他的才會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