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了一眼打掃現場的酒店人員,徐伊人聲音微微顫抖:“這燈應該不是意外墜落的。似乎,有人想殺了江蔚然。”
“你看到什麼了?”神色愣了一下,邵正澤一時止步。
將剛才的那一幕又回想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徐伊人心裏越發肯定自己這樣的直覺,“我覺得江筱雅和靳允文有問題。剛才吊燈墜落的時候,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奇怪,就好像專門在等這一刻的感覺。我確實看見了,直覺肯定和他們有關係,不過我也沒有證據。”
眼看著她微微苦惱的蹙眉,邵正澤略一思量,伸手拍拍她的肩:“乖。先上車。這件事我知會允浩就可以了,你不要多想。”
“嗯。”徐伊人無奈的應了一聲,走了幾步再回頭,瞧見邵正澤拿起手機一臉嚴肅的打電話,才算放心。
“知道了。我會派人去查的。”電話那頭的靳允浩臉色越來越難看,麵容冷峻的說完,掛了電話。
目光從亮著燈的手術室再移到邊上神色呆滯、一臉悲戚的江蔚然身上,正想出聲安慰幾句,邊上的靳媽媽卻是猛地衝到了女孩麵前,一臉憤恨的指責道:“我說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麼,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我們家允卿能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掃把星,你真是我們允卿的克星!給我滾!現在!立刻!馬上!滾的越遠越好!我們家不歡迎你!這裏也不需要你!”
“阿姨!”女孩揚起的一張臉淚痕斑斑,蒼白的已然是一絲血色也沒有,幹澀暗啞的聲音似乎是因為扯破了聲帶才勉強發出。
“不要叫我阿姨!誰是你阿姨!”氣急敗壞的又說了兩句,靳媽媽素來的優雅得體盡失,指著女孩的手指在空中劇烈的顫抖著,聲音裏陡然帶上些哽咽道:“你說,從小到大你害了我們家允卿多少次!啊!小時候他腿腳不方便,你給我帶著他偷偷出去玩,回來睡著了還得他背著,腳腫了在家裏一星期都下不了床;上了小學,天天把一堆雜七雜八的作業拿過來一五一十的扔給他,熬著夜也窩在書房裏給你處理完;再到初中,夏天你要偷偷跑到閣樓上看星星,陪你吹風發燒感冒一折騰又是好幾天;再到五年前,你媽媽去世,傻小子陪你在墓地裏整整坐了一天多,你知道他回來在床上躺了多少天,啊!我可憐的兒子,怎麼死心眼整天跟著你這麼一個掃把星!這是最後一次,你馬上給我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允卿麵前!滾!”
“媽!”眼看著江蔚然一言不發默默的站著,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源源不斷的滾落,靳允浩心中也是一陣說不出的心疼,“允卿還在病房裏,你少說兩句。”
“少說兩句?!”靳媽媽陡然轉身,眼睛裏都是冒著怒火,“一個兩個翅膀硬了不要我管?啊!你們是我肚子裏掉出來的肉,怎麼一個兩個胳膊肘盡往外麵拐?你弟弟在裏麵,生死未卜,他身子這麼弱!你倒是先關心起這個丫頭來,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啊,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棲霞?”邊上一直沉默的靳爸爸聲音低沉的喚了一聲,抬步到了靳媽媽邊上,“孩子還在裏麵呢,你小聲點。消消氣,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再說!”
靳媽媽被拉了一下,靠在靳爸爸懷裏嗚咽痛哭起來。
後者抬眼看向了麵前緊緊咬著唇的江蔚然,語氣溫和了許多,開口勸解道:“先回去吧。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允卿有了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
江蔚然的生母楚香君和他們都是舊識,尚且在世的時候兩家的孩子常在一處玩。靳爸爸性格沉穩,比靳媽媽冷靜許多,自然不會因為一時心急就這樣破口大罵起來。
“不,我不走。我要守著他。”滿眼淚花的搖搖頭,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她的心早已經是痛的無法呼吸。
她並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還為她付出過這麼多。
不過是心疼他常年呆在不見陽光的屋子裏,帶著他偷溜出去,他分明是笑的那麼開心又帶著些羞澀,比自己臉皮還薄;她小時候愛玩又愛鬧,老師布置的那些手工圖畫她從來沒辦法耐著性子做完;一起爬到屋頂,他說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天天找他看星星;媽媽,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整個天都塌了,也隻有他能找到自己,靜靜的陪自己坐在墓地吹著冷風……
上一世糊裏糊塗的活了二十七年,因為允浩傷心難過,因為爸爸傷心難過,因為奶奶傷心難過,因為那麼多人傷心難過,跟著那些人廝混玩鬧,她從來沒有想起過他。
他是從童年到少年的玩伴,可僅僅是玩伴而已,如果不是最後幫她擋了那麼多子彈,如果不是最後那樣又心疼又痛惜的笑,也許到死,她都不會發現他的愛,沉默的、決絕的、卻是那麼火熱又倔強。
允卿……
為什麼這麼傻?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傻的人……
眼淚如潮水一樣的洶湧而出,如同失去意識的搖頭娃娃那樣,反複的搖著頭,哭了一會的靳媽媽又被激怒,站直了身子將她整個人狠狠的朝邊上推了一把,幾乎是嘶吼出聲:“你不走?!你留在這裏做什麼,等我兒子醒來繼續禍害他,啊!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一天,你休想再和他見麵。”
“媽!”伸手直接將靳媽媽抱在懷裏,靳允浩也是有點莫可奈何。
允卿從小身子骨不好,一直是媽媽的心頭痛,此刻這許多年的怨氣爆發,連他也是不敢再多說半句,目光落到踉蹌倒地的江蔚然身上,縱然心疼縱然不忍,也隻能使眼色開口道:“蔚然聽話,先回去。允卿一醒過來我就會給你打電話的。”
他相貌俊朗、神色溫和,眼神也是溫和而包容,笑起來的時候像陽光一樣爽朗,上一世的時候,就是這樣俊朗又永遠溫和的笑容將她的目光牢牢吸引。
同樣一起長大,同樣都對自己很好,可他的好永遠都是建立在護著自己所有利益和形象的基礎上。
可以為了維護名譽就和江筱雅結婚,可以為了形象和自己保持距離,這樣的男人,縱然溫和爽朗、彬彬有禮,卻根本不可能為了任何人犧牲一星半點。
唯有允卿……
心裏百味陳雜,對著出聲相勸的他搖頭,她的目光,第一次顯露出如此堅決、不可動搖的態度。
“姐……”醫院長廊盡頭奔過來的江櫟快步跑到江蔚然的邊上,將她無力的身子從地上攙扶起來,對上靳媽媽噴火的目光,有些忿忿道:“和我姐有什麼關係?是允卿哥他主動護著的。他心裏肯定是希望我姐好,你們不要趁著他傷著了就難為我姐。”
“難為她?”對上他英氣又倔強的眉眼,靳媽媽氣急反笑:“我兒子在裏麵躺著,你說我難為她?到底是誰在為難誰,狗皮膏藥一樣賴著不走……”
爭執間手術室的燈“啪”的一聲滅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卸了口罩,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並沒有傷到動脈。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休息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我兒子他,他醒了嗎?”靳媽媽神色慌亂的撲過去抓住醫生的胳膊,後者寬慰一笑:“用了麻醉,得一兩個小時才會醒。”
“謝天謝地。”雙手合十在空中拜了拜,靳媽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瞪了站在不遠處的一雙姐弟一眼,跟進去守在了靳允卿的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