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幸福的日子總是像流水一般逝去匆匆,短暫的歲月中消耗了母親所有的生命力。在我八歲那一年,她走了,去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世界,她的離逝帶走了我美好的童年。
來自潯陽的噩耗加速了母親的病體衰弱,使得母親越來越接近死亡。向夫人自刎了,在得到檀爺爺的噩耗之後,毅然決然地結束自己的生命。父親派去接她的使者僅僅帶回一封沾染上母親鮮血的信。
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愛我的女人。深秋時節,落葉紛紛,枯黃的落葉在風中悄悄旋舞,舞出屬於母親的哀樂,盤旋著落地。母親的離世好像同時帶走了塵世萬物的生命氣息。
她去世的那一天,我永遠都記得。母親靜靜躺在父親的懷抱裏,她蠟黃的臉色中帶有絲絲蒼白,如慘灰般的顏色,宣示母親失去了生命的跡象。她曾豐滿柔潤的鵝蛋臉龐已經變得幹澀癟瘦,她曾經悄綻櫻顆的雙唇已經毫無血色並且幹裂,她唯一沒有變的那雙美眸已經永遠闔上,再也無法呈現生命的光彩。
母親纖細柔弱的身軀像一片輕盈的羽毛,似乎隨時都會飄走,而這副美妙身軀裏的靈魂已然飄走。
任誰看到現在的母親,都不會想到,曾幾何時,她是建康城中的絕代佳人。
母親再也無法用那雙美麗的眼眸溫柔地注視我,她再也不會用自己潔白纖秀的柔荑撫摸我的臉頰,在我哭鼻子時,我再也無法尋求到那樣溫暖的懷抱。我知道,這種認知無時無刻不在淩遲這我的心。
父親始終是以那樣一種不變的姿態懷抱著母親,似乎他仍在拒絕接受這個現實,似乎隻要他一直這樣母親就能回來。我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提醒他,因為我如此清晰地體會到什麼叫“崩潰”。
伴隨著母親的離逝,父親的靈魂已被這個悲痛的事實抽走了。母親早已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並且是最被需要的一部分。
母親走了,父親變了,哥哥也變了,父親變得蒼老,而哥哥變得成熟。
我還是那個我,隻是我沒有母親了。
為母親舉行喪禮的那天,我們一向寧靜的家裏突然多出了許多的陌生人,他們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剛剛得知自己居然還有許多的親戚,可好像我們也並不親近。
原來在母親罹患疾病後,也就是我出生後,我們的家裏就再也沒有了客人,也不常與外來往了,因為父親要讓母親安心養病。這是哥哥告訴我的。
母親去世後父親就沒再同我說過話,事實上,他已經不說話了。
父親如同石雕般,沒有表情,沒有語言,沒有動作,再一次地成為我生命中的陌生人。
母親的喪禮由哥哥一手辦,父親和我沒有幫上一點忙,哥哥已經變得越來越能幹了。因為父親與母親都出生望族,來的人特別多。母親的靈柩停放在正廳,那些前來吊唁的所謂“親朋”們都去往母親的靈堂前上香。
我看見了彭城王也存在於人群之中,如他那般的人物大約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輕易吸引別人的注目。哪怕他如今同父親一樣,顯得那樣死氣沉沉,了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