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妹懿從前講過的那個關於變調了的《海的女兒》的童話突然湧進腦海——“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孤注一擲,一意孤行!
這一瞬間,亞曆山大看見地獄已經在向他張開了大門……)
幽靜的咖啡館、濃鬱的咖啡香。隻是保鏢甲乙丙丁不明白明明家裏有著一位世界級煮咖啡的高手少爺不去欣賞,卻要來這種平凡到近乎簡陋的咖啡館裏喝咖啡。想到出門前向管家報告說少爺要去咖啡館品嚐咖啡時,管家從不顯露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的絕望,甲乙丙丁就很替他受傷。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明顯的改變,少爺自從決定要結婚以來,就再也沒有去過西雷尼普奧迪裏斯家包租下來的影棚扮演什麼@@@***的殺手帝王又或者戀愛中的大學生。大約是終於意識到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這樣吧,甲乙丙丁彼此安慰著。
而另一方麵,用號稱要品嚐咖啡的借口溜出來的亞曆山大正滿懷喜悅又心事重重地等待著約會對方的來臨。
真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並約他出來談談,更加沒有想到隨即而來的老師的電話卻明確地提醒他不要忘記趁機打探顏妹懿是否真的是來自東方懂得妖術的妖女,甚至還關照他千萬不要被妖女迷惑。
他想見到她,但那種感情隻是單純的一個願望而已,跟企圖聲張正義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可是老師的話他又不可以不聽,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才好了……
姐夫說:“中國人都懂一種叫做‘內力’的魔法,揮揮手就可以殺人了。”
老師說:“佛朵瑟先生死於看似‘急性心肌梗塞’的疾病,但不排除被謀殺的可能性。”
瓊安說:“她是一個妖女!”
老師還說:“佛朵瑟太太看起來嬌嬌怯怯的,但她用這樣的麵目當上了格林公司的總裁。”
瓊安抽噎著說:“我已經不求你可以替我報仇,但是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唉,頭好痛,似乎同時有一千把錘子在敲擊著他的大腦。亞曆山大用手揪著頭發,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拋諸腦後,隻要單純地可以看見那個美麗的精靈女王就好了,他,好想她啊!
一雙充滿東方情調的精致的皮鞋出現亞曆山大低著頭的視野裏麵。亞曆山大愣了愣慢慢抬起頭來,一件湖水綠的中國旗袍裹著曲線玲瓏的身體,一頭秀發用一支中國釵綰起,但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在那張吹彈可破的粉臉上,但是,不對!
應該紅潤健康的俏臉蒼白憔悴,本來秋水一般的明眸紅紅腫腫,就連豐盈柔軟的紅唇都蒼白幹裂——昨天還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來自森林深處的精靈女王,今天卻像一抹從東方飄過來的幽魂。
不知道什麼時候,咖啡館的淺淺流淌的音樂換了基調,來自東方的《江河水》,極其哀怨地滑過每個人的心頭。
“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亞曆山大顫抖地站起來,手指都不停地發抖。他好心痛,為什麼會這樣?
顏妹懿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自己蒼白的臉龐,淒然一笑,“沒關係的,”她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又像忍不住似的又咳了一陣,“老,老毛病了。”
亞曆山大慌忙為她拉開座位,但是想要去攙扶她的手卻不知為何停留在半空中,終於還是沒有伸出去,“你,先坐下來吧。”
她好憔悴,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亞曆山大看著她坐下,茫茫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座,“怎麼會,這樣憔悴?”
顏妹懿泛著紅絲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慌亂,亞曆山大把這看在眼裏,卻聽見她說:“沒關係,隻是,咳咳,稍微有些不舒服。”
“你應該去醫院!”亞曆山大沉聲道。他突然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已經徹底地告別了從前的幼稚,正在以一個成熟男人的身份和口吻說話。有了這個認知的他不由自主就挺了挺腰,坐得更直了。
“不、不需要的。”顏妹懿的手指僵硬地抓著她手中的拎包,慌亂地道:“我沒事的,真的。”
她在慌亂什麼?亞曆山大慢慢蹙起眉頭。但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顏妹懿幾乎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認為是我殺了我的丈夫,就為了那寫保險金和格林公司?”
“哎,呀!”亞曆山大嚇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我,那個……”
“昨天我聽見了我的繼女跟管家太太的說話。”顏妹懿低聲地說,“我聽見了,她們說,你也在調查我。”
“沒……”亞曆山大慌亂地揮起手來,“不,不是那麼回事!”他的慌亂帶動了他的手,眼前的水杯頓時就傾倒在桌子上麵,顏妹懿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她的胸口被水濺濕了一片。
湖水綠的絲綢被水一沾就變成深綠色,映得顏妹懿的臉色更是慘白。
“啊,呀呀呀呀呀呀!”亞曆山大簡直對自己痛恨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起桌上的餐巾就往顏妹懿的胸口抹去,“我,我幫你擦!”
顏妹懿簡直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真的讓他來擦她的胸口,“不,不用,我自己……”
一個是急著要替對方擦去衣服上的水,一個是急著擋住自己尊貴的胸口不讓對方碰觸,所以理所當然地兩個人的手撞擊在了一起。
“呀!”
亞曆山大是聽見了女孩子嬌俏的呼叫聲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幹什麼蠢事的,但讓他看得入迷的顏妹懿的表情卻讓他更加陷入找不到理智的深淵裏。她那種含羞帶怯的楚楚可憐的卻又是明顯帶著歡樂的表情在她蒼白的臉上形成一片紅暈,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你,你究竟還要在我的胸口摸多久?”細如蚊呐的聲音傳來,顏妹懿的臉似乎更加紅了。
“啊?呀呀呀呀呀!”亞曆山大被自己的色魔樣擊倒了,他慌忙縮回自己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顏妹懿依舊是淺淺淡淡的口吻,但不明白為什麼亞曆山大卻覺得自己的心更加酸痛了,“我知道你這次不是故意的,因為你想用所謂的美男計來誘惑我,讓我承認我殺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你不會故意裝出色狼的樣子來降低我對你的好感的。”
淒測的背景音樂加上對麵身形孤單的病弱美女,亞曆山大還來不及解釋,腦袋就“嗡”的一聲又迷亂起來了。她,她,她臉上那晶瑩剔透卻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難道真的就是,淚水?!
痛!心好痛,就像所有的幸福都在他的眼前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亞曆山大顫顫巍巍站起來,他是要去向顏妹懿坦白的,但是身體卻似乎完全不聽使喚,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口唇間幹得似乎正在龜裂,鼻腔裏吸進來的不是新鮮的氧氣,卻像是火山熔岩噴發出來的火流……他的身體晃了兩晃,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即使是顏妹懿也被這樣的突發事件弄傻了,完全不符合病弱美女形象地把嘴巴張成四方形,描繪精致的丹鳳眼也瞪出了乒乓球的規格。
“少爺……”淒厲的呼叫從遠遠的餐廳那一頭傳過來,四道魁梧的人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撲了過來,“少爺!”
保鏢甲:“少爺啊,我的少爺啊……”
保鏢乙:“少爺你不要拋棄我們啊!”
保鏢丙:“救護車救護車,大夫……醫生……漂亮的護士還要漂亮的神父!”
保鏢丁:“救——命——噢!”
有沒有搞錯?纖弱的東方美女憤憤地丟掉手裏的紙巾,站起來一腳踹飛這四個除了胡亂叫些有的沒的卻根本沒有一點作用的保鏢,蹲在亞曆山大的麵前搭搭他的額頭再用手翻了翻他的眼皮,“他隻是暈過去了,沒事的。”
“暈過去?!”保鏢甲乙丙丁一起尖叫,“事情大條啦!”他們四個對望一眼,“大小姐會殺了我們的!”
顏妹懿揉揉抽痛的太陽穴,計劃本來不是這樣的,但怎麼會有這樣的結局呢?
“怎麼辦,怎麼辦,啊,乙,這件事都是你的錯吧?”
“胡說!丙,你應該負起全部責任。”
“喂喂,丁,你不要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是男人就承認是你犯的錯。”
“脫線吧你!甲,你放心,大小姐殺了你我會照顧好你老婆的……”
“夠啦!”顏妹懿再也聽不下去,怒吼一聲雙手叉腰地站起來,“你們統統給我閉嘴!閉嘴!閉嘴!”
四個大男人頓時被一個身高遠遠不及他們的女性所震懾住,顏妹懿狠狠地又兼冷冷地掃視過這四張癡呆的麵孔,“趁你們少爺現在還沒有死,立刻馬上把你們的車開過來,我們送他去醫院!”
好美麗的一個森林,深深淺淺的綠色不斷勾勒出林間山巒的層次。巨大的樹好像通天的塔直升天際,一座座形狀就像盛開的花朵般的精靈房子坐落在林間樹梢。天空幾乎被所有的樹葉擋住,但從枝葉間灑落下來的陽光又像金絲一樣垂在這明朗幽靜的童話天堂裏。
亞曆山大看見自己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他的腰際懸著劍,他的背上背著金色的弓,他正在向那最大的精靈的宮殿走去。
他要找他的精靈女王,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他的那位女王有著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象牙白的肌膚,但隻要她微微一笑,所有的花朵都抵不上浮現在她臉際的那一種顏色。
他的女王!
想到這裏,亞曆山大甜蜜地笑了。他的女王啊,雖然在其他人的麵前那樣端莊那樣威嚴,但是他卻知道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特別是當他的手跟她的手輕觸的時候,那種羞怯那種驚慌那種不知所措……這令他相信,她絕對比任何一個少女還要純潔。
現在,他看見他的女王了,她正坐在那個精靈的王座上,她正在溫柔地看著他,“你相信愛情嗎?”
“相信!”亞曆山大信誓旦旦,“就像我相信純潔,相信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種力量能把人變得和神一樣偉大。”
“這樣嗎?”女王溫柔卻含著悲傷地看著他,“就算是受到傷害也會相信嗎?”
他走上前去,單膝跪在女王的麵前,“在所不惜!”
女王黑色的眼睛亮起來,她溫柔地捧起他的臉,馥鬱芬芳的唇輕輕向他的臉頰壓下來……
壓下來……
下來……
……
突然,狂風大作,一個邪惡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你是笨蛋嗎?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年代竟然還有人相信,你是豬嗎?不!我們不可以侮辱豬的智慧,所以我們應該用‘亞曆山大’來作‘蠢貨’的定語,比如我們要形容豬,就要說‘哈哈,這頭豬真是亞曆山大啊!’這樣,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亞曆山大被嚇了一跳,他慌張地抬起頭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正要親吻他的黑發的精靈女王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紅頭發的巫婆,而那個巫婆長得就跟他的姐姐愛麗莎一模一樣。
“姐……”
根本沒有給他呼喚的時間,那個紅頭發的巫婆就在一轉眼間變成了一頭紅色巨龍,而那頭巨龍的臉卻是唯美到令人絕望的、他剛剛認識的他的姐夫的臉。
“呼……”他的姐夫吐出一口烈焰,中國壁畫上那飛天一樣的眼睛邪惡地眨了眨,“你有沒有剝掉她的衣服看她身上的痣啊?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你做了沒有啊?”
“你,你沒有跟我說還要扭脖子跟屁股!”怔愣之後亞曆山大怒吼。
“不許反駁我的話!”姐夫龍發出雷震一樣的怒吼,隨即他張開嘴巴,炙烈的火焰向著亞曆山大的身上噴射而來。
“啊——”
尖叫著轉醒過來的亞曆山大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從空氣中隱隱約約透出的藥水味道分析這裏似乎是一個醫院。
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呢?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自己本來不是在咖啡廳裏跟顏小姐“約會”的嗎?想到那美麗的女子羞怯卻又受傷的表情,亞曆山大覺得自己的心髒又忍不住地痛了一痛。但很快的,他的臉色又蒼白起來——自己竟然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在自己應該好好解釋清楚的時候在她的麵前倒了下來。哎,想必她一定已經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了,他沮喪地垂下頭。
但不管怎麼樣也好,他還是應該走到她的麵前去好好解釋清楚的,自己或許真的不是什麼很有出息又或者恨又擔當的男人,但是應該解釋清楚的事情就一定要先解釋清楚。
亞曆山大從病床上起身,開始在這空無一人的詭異醫院裏探險起來。
“這好像跟你的計劃是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吧?”全球著名的美容醫生莫紮特悠閑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剪裁合宜的西裝和一絲不苟的發型再配上限量發行的無框眼鏡,他的形象怎麼看都更適合出現在華爾街上而不是這裏的一家小小的美容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