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山大被她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請,請不要……”他半呻吟似的說,“不要哭啊。”
“那麼我又該怎麼辦呢?”瓊安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亞曆山大先生。我不是故意要來挑撥你們的感情……好吧,我是有這樣的意圖,因為我的家裏已經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我隻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一下。雖然明天也許你就要跟那個女人結婚了,但是依你高潔的人格,我相信你至少可以保證我的安全,是嗎?”
亞曆山大歎息,“我想這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請讓我躲在西雷尼普奧迪裏斯家族的保護傘下麵好嗎?”瓊安抽泣著請求,“隻要我一找到可以安身的安全之所,我就會離開的,真的!”
亞曆山大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了,但他還是企圖努力一下,“但是瓊安小姐,請你相信我,你的繼母真的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啊。”
“那麼是誰把我送進監獄的?”瓊安惡狠狠地瞪大著淚眼問道,“是誰動了我的婚禮的?”
“……”亞曆山大發現自己又無言了。
“對不起,打擾一下。”管家輕輕地敲開了房門,“佛朵瑟太太來了,要請她到這裏……”
“不要!”瓊安一下子跳起來,用嚇人的尖叫聲把兩個男人都驚呆住,“我不要見她,我不要見她,我不要……她追來了,她追殺著我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她慌張地上下左右東張西望,猛地看見牆邊早就廢棄不用、完全就是用來作擺設的壁爐,她立刻想也不想地躲了進去。
“那個,”管家大驚失色,“佛朵瑟小姐,那個是——”
“出來,佛朵瑟小姐,瓊安小姐,快出來!”亞曆山大也嚇壞了,“那不是用來玩的地方啊。”
“不出去,絕對不出去,”瓊安淚眼迷惘,“她來追殺我了,來了來了!我知道的……”
“沒有那樣的事,請出來啊,佛朵瑟小姐。”亞曆山大一個頭兩個大,“出來啊!”
“佛朵瑟小姐,那個地方實在沒有準備招待您這樣的大家閨秀啊!”管家跟著亞曆山大驚慌失措,不過他所擔心的方向顯然跟亞曆山大的方向是不一致的,“如果您喜歡壁爐的話,我可以為您先打掃一下,總之,您可以先出來嗎?”
“不!”瓊安的回答非常決絕!
“出來!”亞曆山大耐心告罄,一伸手抓住瓊安細弱的手臂,“出來……”
瓊安尖叫著,用手拚命抓住壁爐內裏的壁磚,“不出去,不出去!”
“哎呀哎呀,”管家的臉色都發青了,“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我的上帝啊,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跟我們尊貴的少爺做出來的事情嗎?”
亞曆山大滿頭大汗地鬆開手,“好吧,那麼把她拉出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好了,”他恨恨地說,“把佛朵瑟太太請到我的房間去吧……隻好這樣了。”
好奇怪,竟然把自己請到亞曆山大的房間裏。顏妹懿坐在沙發上,看著亞曆山大布置簡單至極的房間。原來還以為,以他西雷尼普奧迪裏斯家族繼承人的身份,他的房間應該是可以媲美皇宮的,誰知道,也就是這樣而已嘛!她摸了摸身下的沙發,觸感很正常,那麼傳說中用抹香鯨的皮做沙發的船王應該就不是他了。
“啊,你等很久了嗎?”一個熱情的聲音傳入顏妹懿的耳朵,但聽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有點急躁。
她轉過頭,“亞曆山大……”
然後兩個人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雖然早上的時候已經相互了解了對方的心意,還親密地共享了一個親熱的吻,但因為亞曆山大的疲勞過度,而使那個熱吻沒有了下文。再次見麵的兩個人於是反而尷尬起來。
其實還有其他原因的。亞曆山大突然麵紅耳赤地想起段正淳對他的告誡,“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說服顏小姐了,你隻要——直接拉她上床就搞定了!”是啊,像顏小姐這樣忠貞善良又意誌堅定的女性,她一定不會答應由她自己頂替她的繼女做他新娘這種荒唐的主意的,所以,隻有,把她拉上床,造成事實了!
但是,亞曆山大猛地想起剛才都沒有來得及問清楚段正淳的事——這個造成事實,到底具體應該怎麼做啊?
另一方麵,顏妹懿的來訪,也是有目的的。明天就是婚禮的日期,但今天早上,亞曆山大才剛剛向她表白了心意,本來應該順勢逼迫他取消婚禮的,誰知道他卻很令人悲憤地昏睡過去。而接下來的一整天,她又忙著公司的事情,所以隻能在最後限期前達到她的目的。當然了,如果亞曆山大在他姐姐的逼迫下隻能屈從,她顏妹懿也不是好欺負的,她將使出最後的撒手鐧——她要先他的婚禮造成事實!反正無論如何,她也是下定了決心的,她不會讓這個婚禮進行下去!
但是,顏妹懿突然出於女性本能地羞澀起來,這種事情,這個造成事實,到底具體應該怎麼做啊?
“那個,”不知所措的亞曆山大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啊!”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好東西,“你要不要喝一杯?”他興致勃勃地提議,“我這裏有好酒。”
“這是一個好主意。”顏妹懿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哎呀哎呀,雖然說這個時候還在想著要算計他的確不是一個好女人應該做的,但是反正她也跟好女人沒有關係了,而“酒後亂性”這個詞更能幫助她達到目的卻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亞曆山大手忙腳亂地倒酒,顏妹懿食不知味地把酒灌到自己的嘴裏。
“還不錯……啊!”亞曆山大看著顏妹懿豪邁的牛飲方式,不由呆了呆,“這,這是八零年份的酒,”他結結巴巴地說,“後勁還是很大的。”
“是有後勁的烈酒?”顏妹懿的眼睛更加亮了,“沒錯,我要的就是這個。”酒意上衝,她瑩白的臉上蒸騰起一片撩人的緋色,“或者說,”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問亞曆山大,“是你怕喝醉嗎?”
“喝、喝醉?”亞曆山大結結巴巴地問,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固然是在動著一些不好的腦筋,而顏小姐似乎也有著她自己的打算。
“對啊。”顏妹懿看著眼前俊美無比的男子,雖然是春天的夜晚,但還是克製不住地渾身暴熱起來,“你是怕,”她聲音低低地詢問,魅惑在她的眼角眉梢燃燒,“酒後亂性嗎?”
“酒、酒後亂性?”亞曆山大一怔以後,幾乎歡喜地跳起來,他正愁找不到可以“亂”的借口,所以連忙道:“我不怕,我不怕!”他大聲憨笑著舉起酒瓶來就灌,“我不怕,我不怕……”
顏妹懿半是驚訝半是好笑地看亞曆山大傻笑著把大半瓶酒喝下去,“但是這麼灌,”她柔柔弱弱地說,“你會不會不舒服?”涼涼的纖細手指狀似溫柔地探上亞曆山大的臉頰,“你看你,一下子臉都紅了。”
“轟!”亞曆山大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但他清晰地知道,這跟他剛剛一口氣喝下去的酒並沒有關係。“不、不要緊,不要緊……”
顏妹懿抿嘴一笑,“你說不要緊,就不怕我擔心嗎?”
“擔、擔心,你擔心我?”亞曆山大昏昏沉沉起來,但他還是清晰地知道,這跟他剛剛一口氣喝下去的酒並沒有關係。“是,真的嗎,是真的在擔心我嗎?不是我的幻想,不是我醉了?”
“如果我說真話,你會不會再一次昏過去?”顏妹懿向亞曆山大一步一步地湊近問。
“我,我不知道……”心上人身上素雅的迷迭香味道混合了美酒馥鬱的酒香一起衝上亞曆山大的鼻端,他緊張得手足無措,忍不住又舉起酒瓶大大地灌了一口,“真的不知道。”
他嗬出的酒氣薰在顏妹懿的鼻端,有一種類似搔癢的溫柔慢慢拂過她的心頭,“這個也不知道那個也不知道,那麼你怎麼知道你是真的愛我的呢?”
“這是不一樣的,”亞曆山大慌亂地扔下酒瓶,抓住顏妹懿的手,“這真的是不一樣的。”他看著她的眼睛,“請不要再問我這樣的問題,問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問我。”他說,泛著酒香的呼吸不知道是迷惑著顏妹懿還是被顏妹懿迷惑著,“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因為你跟我一樣,這心裏的某個地方因為愛而痛了。所以,請你……”他的眼睛亮亮的,聲音卻一下子低沉下去,“不要再因為各種理由來質疑我的感情,因為那樣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被那清澈得令所有陰謀都會自慚形穢的眼睛看著,顏妹懿覺得自己喉嚨口好像又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雖然不是鬱悶,卻讓她的心隱隱生痛,“你是真的相信有愛情,但我……”但她卻是為了無數個說也說不清楚的其他理由出現在這裏的。而且就在這前一刻,她還在計算著怎麼灌醉他來造成“事實”,她的動作她的語言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地在進行,但她卻是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她所要計算的他,是那樣單純地信任著她,“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亞曆山大望著她,突然,單膝一屈跪在了她的麵前,“我要你知道,你所擔心的也正是我在擔心的事情,”他真摯熱切地看著她,“請你,嫁給我。”
顏妹懿一時間驚呆住,被人求婚絕對不是第一次,但這一次,她既感到歡喜又感到無地自容,最可怕的是她一直以為是用來騙人的淚水就像充滿了自己的意誌一樣傾盆而下。
“你看,現實和幻想的差別就在這裏,”亞曆山大苦笑地說,“幻想的話,我不用擔心你會被別人搶走或者你的心裏總是還有別人的影子存在,但在現實裏,我怕你難過怕你受傷怕你還眷戀著佛朵瑟先生對你的恩情……所以,我必須從幻想裏走出來,做一些我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望著她,“不要哭好嗎?答應我好嗎?以後的心動,都是隻為了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