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久遠的時代,故事發生在一個遙遠的國度。
一個無星的夜晚,城堡的塔樓籠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像一隻俯瞰大地的猛禽,似乎是哪個粗心的衛兵忘了收起冰冷的吊橋,總之,它現在正連接著城堡與廣袤的平原。
月亮的一角在層層疊疊的烏雲叢中露出了頭,銀白色的光輝勉強灑落在了平原的一角。
在微弱的光線下,細心的人可以瞥見兩個匆匆前進的人影。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大約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她的頭上罩著一頂與四周的黑暗相協調的帽子,那柔軟的秀發被裹得嚴嚴實實,隻餘下一綹棕色的頭發搭在了肩頭,她嬌小的身體被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中,脖子上圍著一條灰色的大圍巾。她五官精致,生得嬌小玲瓏,頗有幾分姿色,嬌嫩的皮膚表明她生活的優越,隻是此刻的她正在不停地喘著粗氣,水汪汪的栗色大眼睛裏透著幾分恐懼。跟在她後麵的女孩比她年長幾歲,樣貌雖遠不及她的同伴,但目光裏透露出的世故遠勝她的夥伴,她也同樣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一雙綠眸在黑夜中閃著黯淡的光芒,她的呼吸還算均勻,她腳步平穩,動作有力,顯然是經常奔走。
漸漸的,前麵的女孩走得越來越慢,步伐也越來越沉重,呼吸聲更是越來越急促。可是似乎有什麼驅使著她,她依然邁著堅定的步伐繼續向前。
在這對奇怪的旅行者行進的時候,我不妨來介紹介紹她們此行的原因。前麵那個女孩,就是撒拉國的公主娜特莉•;米勒,而跟在她後麵的是她的貼身侍女瑪莎。她的父親比爾•;米勒為了政治利益,決定將她嫁給鄰國的王子。(準確的說,應該是敵國。)不得不說的是,兩國之間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十多年,如今停戰的唯一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這段對娜特莉來說極不公平的婚姻。她才十六歲,應該還有很多屬於自己的時間,不應該就這樣呆在冰冷的宮牆裏浪費自己的一生。於是,在蒂姆•;霍爾爵士與侍女瑪莎的幫助下,她決定逃婚。
艱難的一夜終於過去了,朝陽從地平麵上緩緩上升,東方露出了魚肚皮白,此時公主與她的侍女已經到了忙碌的碼頭。經過一夜的旅程,公主已經累得快要倒下了,這段路程,比她一生加起來走的路還要多得多。她的一生中,從來就沒有踏出過宮門半步,所有外麵的世界,她都是從霍爾爵士的口中或是豐富多彩的書籍中獲得的知識。盡管如此,那沉重的宮門並不能真正束縛年輕的心,公主那顆向往自由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今天,她終於真正地置身於皇宮範圍之外了,看著碼頭上忙碌的人們,一種油然而生的勝利感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她用充滿興奮的目光打量著那些皮膚黝黑、扛著沉重貨物來回奔走的船工,以及那些開著粗俗玩笑踏上甲板的旅客,和那些嬉戲玩鬧著在碼頭上跑來跑去的孩子們……
“公主,時間不多了。”瑪莎在娜特莉的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
公主這才滿臉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與她的侍女一起走向那艘龐大的輪船。
在侍女的指引下,經過一番出海的必要檢查,她登上了一艘船,這時,她的侍女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現在將您的行李放到貨艙去,您先到船艙去等我吧。”
公主順從地點了點頭,開始向著她的新生活踏出了第一步。此刻,人們已經陸續登上甲板,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在公主眼前閃過,公主帶著既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著每個人,直到一名船員吩咐她該進自己的房間時她才收斂起好奇的目光,獨自向屬於她的船艙走去。不錯,她的確已經累得不行,可是那份終於獲得自由的喜悅以及驕傲更是填滿了她的胸臆。
那是一間簡單的房間,隻有一張硬邦邦的床和幾張必備的椅子。公主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但她馬上莞爾一笑,是啊,還能指望什麼,高床軟枕,或是山珍海味,還是那成百上千的仆人。不,那是她剛剛才逃離的,也是她放棄的生活,她不必再有所懷念,現在,對於她而言,自由就是最好的享受。
於是,她卸下所有偽裝,一襲華麗的長裙垂到了地上,她的柔軟的長發也垂在肩頭,就在這時,倦意向她壓來,她以一種優美的姿勢躺上床,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此時皇宮已經亂作一團,喧囂徹底撕破了清晨的安寧。國王在寢室裏歇斯底裏地咆哮著,皇後在一旁以一種相當楚楚可憐的姿態抽泣,而仆人們更是跑上跑下,四處尋覓公主的蹤影。幾名國王的親信大臣正控製著哈欠,匆匆地理好衣服,向國王的臥室趕去。
霍爾爵士也夾雜在人流之中,匆忙向前一路小跑。今天早上,公主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那些侍女和仆人的竊竊私語就像一陣陣穿堂風,將這個本是秘密的事件變作了人人皆知的新聞。
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霍爾爵士的城府,他此時此刻正拚命擠在人流中,努力用雙手為自己開辟一條道路,而那些比他官職低微的大臣們隻好為他讓道。他幾乎毫不掩飾臉上的急切之情,仿佛直到今天早上為止,他對公主失蹤的消息都一無所知。
“廢物,廢物……連個十六歲的姑娘也看不住,你們這群笨蛋……”國王唾沫星子亂濺,他的腳下則跪著一群瑟瑟發抖的侍女。
眾大臣見狀,無人敢上前說一句話。這時候,霍爾爵士奮力越過一群目露懼色的大臣,向國王行了個鞠躬禮,盡管國王對此視而不見,依然以一種足以嚇死人的目光盯著那群無辜的侍女。霍爾爵士依然既急切,又不失禮儀地對國王說:“陛下,聽聞公主失蹤了,到底是真的嗎?”
國王似乎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把目光從眾侍女身上移開,瞟了霍爾爵士一眼,似乎霍爾爵士的出現,才提醒了他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於是他終於將眉頭舒緩了一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失蹤了。”國王費了好大努力才說出這麼一句。
就在空氣裏的緊張氣氛稍稍緩解之際。突然一名侍女冒冒失失地衝進國王的寢室,顯然突如其來的緊急事件已經讓她暫時忘記了禮節。她甚至沒有向國王行必要的鞠躬禮,就急匆匆地將一封信遞給了國王,結結巴巴地說:“陛……陛下,公主留下了這……這封信。”
國王顯然也忘記了侍女的失態,就匆忙將信拆開。王後也暫時終止了痛哭,擠過來看自己女兒的信。
國王陛下,王後陛下:
在我看來,這樣的稱呼更能真正地表現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是你們的臣民,而你們是我的國王和王後,僅此而已。從小到大,你們向來對我的稱呼也隻是‘公主’而已,的確,你們從來不把我當作你們的女兒。我的家——皇宮,對我而言,隻是一個美麗的監獄,一個愚蠢的溫室。而我,娜特莉•;米勒,既不是一個囚犯,也不是一朵僅供欣賞的鮮花,我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可是再一次,你們把我當成了一件物品,可以隨時為了你們的利益來交換的物品。出於你們的身份,你們必須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能表現出與平民父母相同的關懷。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出賣我的終生,我絕對不會接受。你們一直很精明,很多國家政事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但是偏偏,你們忽略了你們的女兒近些年來越來越膨脹的叛逆心。不過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對吧,我在你們的眼中隻是一件精美的擺飾,當我出現在一些社交場合時,那些多年的禮儀教養會使我為皇室錦上添花。也許正是如此,才促成你們今天重大的失誤。相信你們絕對不會想到,一件“擺飾”也能替自己做主,膽大包天的逃離這美麗的囚籠。不過希望你們能放過那些可憐的無辜的侍女,她們對此毫不知情,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幸福而為她們帶來不必要的懲罰。另外,不要來找我,此刻的我正昂首挺胸遙望大海,隨著波浪的起伏駛去一個你們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你們的職權範圍所不能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