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四天發喪,蘇楨依照陳大爺的囑咐,將骨灰一分為二,其中一半骨灰放在棺木裏,由十六名彪形大漢抬棺,蘇楨手持陳大爺的遺照,潘大爺等舉著花圈浩浩蕩蕩排了一條街的長隊,一直送到玉筍山陵園。
這個周末蘇楨再次飛抵上海,將陳大爺的另一半骨灰安葬在郊區陵園,墓碑上隻有幾個字:一位等待兒子的父親。
等蘇楨從上海風塵仆仆趕回時,意外地發現了陳橋和他老婆,原來他們是來索要陳大爺留下的遺產。由於陳大爺留下遺書其中涉及財產歸屬,蘇楨並沒答應他們的無理要求,於是陳妻威嚇要告蘇楨,這把潘大爺氣得不行,叫來幾個小夥子把二人胖揍了一頓,然後押上去西安的長途大巴車。
傍晚灑落了幾點小雨,掃去了連日的炙熱,自從忙完陳大爺的喪事後,又去河北出了一趟差,這一來一回差不多是一個星期的時間,蘇楨始終記掛催眠喚醒記憶,此時離老常頭所說的一月之期屆滿。
此時那片拆遷區變得熱鬧起來,十幾部推土機在作業,機器聲轟鳴不絕於耳,還有不少工人在清理現場,運送垃圾,蘇楨駐足觀看,估計用不了幾天這片地方就可以全推平。小周講縣政府和尚興實業(福建)集團在上海簽約,由尚興集團斥資80億興建購物主題公園,開發地下商業廣場,總建築麵積達120萬平方米,將藍田縣打造成“現代化、多功能、複合型的商貿商務旅遊區”。
這對藍田縣所有人來說是個好事,開發商業區後這裏的人氣就會旺許多,自然會帶動經濟的發展,昨天蘇楨的房東就暗示她等房租滿後會加租金。
在濃蔭的小樓一如以往的寂靜,仿佛從沒有人踏足過,蘇楨悄悄走進屋裏,尾聲正伏桌睡覺,光線盡管很暗,但尾聲的臉白得出奇,甚至還能看清皮膚裏的毛細血管。蘇楨不禁感歎男人的皮膚居然比女人還白,這些天她頂著大日頭來回奔波,就快曬成非洲人了。
蘇楨走到尾聲身後,惡作劇地伸手去蒙他的眼睛,不料尾聲猛地抬頭,蘇楨不由胸口亂跳嚇得後退幾步。“你幹嘛突然抬頭嘛,嚇死我了。”蘇楨埋怨。
“是你想嚇我吧。”尾聲仔細打量她,笑道:“越來越黑了。”
“過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尾聲就是怕自己不知道他白嗎?“就你白?”蘇楨不滿地哼了一聲。
“黑是健康美,許多人還想不到。”
“不說這個了。”蘇楨一直深為自己的皮膚遺憾,即使沒有曬黑,她的皮膚也並不白。“幫我催眠吧,今天一定要成功。”
蘇楨躺在治療床上緊閉眼睛,身畔尾聲清澈的聲音娓娓響起,“現在開始,你發現你的內心會變得很平靜,好像你已經進入另外一個奇妙的世界,遠離了世俗,你隻會聽到我的聲音,其他外界的雜音都不會幹擾你。”
盡管周圍沒有任何雜音,尾聲的聲音動聽得像首優美的樂曲,可蘇楨還是不能進入狀態,各種紛亂的畫麵掠過腦中,這些畫麵有萬素蘭,有周老太,有陳大爺,還有母親和父親,把她的記憶塞得滿滿的,她完全不能按要求放鬆下來。
尾聲歎息,起身道:“你跟我來。”
蘇楨喪氣地下床,隨著尾聲來到院子站在一口大缸前,缸裏的蓼萍草比上周更茂盛,葉片又厚又長,映在缸底一片翠綠。
“你坐進去。”
“啊——”蘇楨吃驚地看著尾聲,尾聲的眼裏有不容拒絕的意味,他的麵孔很嚴肅,蘇楨瞬間有種感覺,尾聲比自己更迫切想喚醒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