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眼淚在蘇楨眼裏打轉,等到眼眶裏裝不下那麼多淚水便無聲淌下來,原來尾聲堅決要求自己去找嚴俊義,是不想殺害自己。此時她多想說些什麼,但話太多,而她又說不出。
“對不起,對不起,我必須要殺你,這是你對我發的誓,我不能違背。”
扼在蘇楨脖頸上的雙手加重力道,霎時蘇楨翻起了白眼,但隻是一陣脖頸上又鬆泄下來,蘇楨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尾聲,要早知道是你,我不害怕。”她苦笑著。
“你什麼都不要說,你是個不守承諾的人,我要殺了你。”
尾聲更加憤怒,掐在蘇楨脖頸上的雙手再次用力,她聽到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那個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竟是叮呤叮呤呤。
和風鈴的聲音一樣。
蘇楨微笑起來,她張開雙手,輕輕環住了尾聲的腰,濕漉漉的衣衫浸潤著她的肌膚,她深深且艱難地呼吸了一口,鼻端裏聞到的依舊是淤泥腐臭的味道。
真可憐,這多年尾聲是怎麼過來的,隻有信守承諾才是他唯一的慰藉。
或許在男人的心裏,誓言才是最重要的。
她快要停止的心髒充滿了對尾聲的同情和愛戀,擁住尾聲的雙手也越來越緊,就像尾聲扼在她脖頸上的雙手一樣緊,沒有一絲縫隙。尾聲掐得有多緊,她就要抱得有多緊,這樣才算公平。
死在尾聲的手裏並沒什麼遺憾,那畢竟是自己發過的誓言。
“其實,雙手用來擁抱最溫暖、美好。”她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尾聲陡地一震。
蘇楨沒有回應他,尾聲又大聲問了一次,忽然風鈴從蘇楨的手裏滑落下來,在空氣裏響了幾聲便靜止了,漸漸蘇楨的頭部歪下來,無力地搭在尾聲的肩上。
據說人淹死後,當他靈魂經過的地方會留下一灘水漬。那印在牆壁上濕漉漉的影子,因為是尾聲,才不害怕。
尾聲鬆開了手臂,蘇楨的身體宛若一座傾斜的山體,倒在河灘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蘇楨。”尾聲念叨她的名字,沒有五官的臉緊緊揪在一起,感覺很疼痛。
蘇楨仰倒在河灘,她緊閉著雙眸,蒼白的麵孔浮著一縷豔麗的微笑,這使她的臉看起來仿佛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尾聲走上前,將蘇楨甩開的手輕輕放回她的胸口,忽然他看到了蘇楨身畔的泥沙寫著幾行字。
他看了幾遍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幹脆拾起風鈴,風鈴裏沾滿了細沙,尾聲搖了搖將裏麵的沙搖掉。這是個普通的風鈴,一個五角頂蓋下麵墜著五隻小鈴鐺,尾聲拿起鈴鐺裏的小珠子,小珠子上刻著兩個字。
尾聲,他的名字。
瞬時風鈴從他的手裏滑落,再次滾進了泥沙裏,尾聲轉過頭看著蘇楨,沒有五官的恐怖麵龐悄悄變化,忽然就恢複成那溫柔單薄的麵容。
“對不起,蘇楨。”
波瀾在他的眼裏暈動,隻是一低頭便掉出來。愛情和誓言,這次他必須要放下是哪個呢。
有一種東西他抵抗不了,即使他的血肉被魚蝦吃盡,骨架化成了河底的泥,但藏在不滅魂魄的心還在殷切渴望,渴望那顆飽含赤誠的心。
夜深得像口大棺材,河水靜息下來,整個河灘隻剩下蘇楨,和那隻躲在泥沙裏的風鈴。偶爾風會吹動風鈴,叮嚀叮嚀嚀。
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風鈴
叮嚀叮嚀嚀
此起彼落
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