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鎮大怒:“你兒子打死了人怎麼算?”
鄭氏柳眉一豎,厲聲道:“他該死!”
胡鎮氣得渾身發抖,剛要說話,就聽這個村婦對外麵喝道:“拿進來!”
先前跟著他們一起來的下人立即將兩個大包袱提了進來,板栗迎上去接過來,那人又退了出去。
鄭氏讓板栗解開包袱,一邊對眾人道:“非是民婦無故生事,隻是民婦覺得此事必要經過官府處置方才妥當。若不然,幾年後,有人翻出這事來,說咱板栗曾經殺人,那時長十張嘴也辨不清了。”
幾位夫子撇嘴——這還用說,他們難道不清楚這個?
洪霖望著忙碌的母子倆,目露異色,不自覺問道:“難道張夫人眼下就能辨得清?”
板栗拿出一本簿子,斬截道:“我根本沒殺人,當然能辨得清。”
幾位夫子都詫異起來,若是鄭氏的話他們還不大相信,那板栗可不是小孩子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豈能信口雌黃?
青木忽然攔住板栗,道:“既然決定見官,那也不用急,咱們回家慢慢商量。這又不是公堂,多說無用。”
他已經相信菊花肯定有倚仗,所以怕他們當著胡鎮的麵說出來,讓對方有了準備,失了先機。
張槐也醒悟過來,急忙道:“走,咱們回家說。衙門的人還沒來哩,這官司也不是一兩日能了結的。”
這下,連幾位夫子也目露讚同之色。
不管怎麼說,先商議好肯定沒錯,省得這女人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那時倒不好辦了。
胡鎮便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
鄭氏望著外麵圍聚過來的學子,輕笑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人所共知的事,何須遮遮掩掩?即便我們用了些手段,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豈是那暗中害人的鬼祟伎倆能比的?”
周夫子終於開言道:“槐子媳婦,那你就說說你的想法,趁著大家都在這,若有不當之處,也能斟酌教導你。”
鄭氏恭敬地說道:“民婦正要請各位夫子指點。”轉身對板栗道:“板栗,你來說。”
她自己卻走到張槐身邊站定,神情甚為謙卑,幾位夫子見了頷首,因她剛才莽撞產生的不快減少許多。
胡鎮已經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冷笑道:“倒要看看你如何巧言辯解。”
板栗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眾位夫子麵前,先躬身施禮,然後展開手中簿子,言道:“小子鬥膽,先陳述己見,請各位前輩指點。”
周夫子沉聲道:“說!”
板栗昂然道:“首先,此事乃是胡少爺無故挑釁,率先動手,乃理屈一方。按大靖律,我們這邊有理,後動手,罪減二等。”
胡鎮大怒道:“明明是鄭葫蘆先動的手,把少爺我推下馬背的,你敢顛倒黑白?”
板栗輕蔑地瞧著他道:“你當眾位夫子是小孩子麼?你先推搡葫蘆哥,推不動,自己反而坐不穩,便故意跌下馬背,喝命奴仆動手打人,還想狡辯?要狡辯,也不要這時候,等到公堂再說。”
不待胡鎮反駁,他接著道:“葫蘆哥重傷欲死,除兩名下人外,黃瓜等人皆年不滿十五,減罪後不及流刑,可以財物贖罪。”
“第二,律法有‘謀殺’、‘故殺’、‘鬥殺’、‘誤殺’、‘過失殺’、‘戲殺’等六殺,不同情形有不同處罰。胡少爺主仆殺意明顯,眾目睽睽之下,幾次對葫蘆哥痛下毒手,對青蓮這個不滿七歲幼童下毒手,對劉蟬兒一弱幼女子下毒手,此乃故意殺人,應判斬刑。”
胡鎮狂叫:“他們死了嗎?不都沒死,你才真正殺死了人。”
板栗不理會他,繼續道:“第三,據大靖律,胡少爺倚仗家中勢力,驅使奴仆毆擊,這是‘威力使人’,應重判,所有後果由他承擔首罰,胡老大他們還能減一等。”
他正處在變聲期,又滿含激憤,聲音未免有些尖銳、高亢,胡鎮被刺激得焦躁難耐,幾乎要暴走。
“第四,胡鎮蔑視朝廷法紀,公然叫囂要把人打死,且要滅人滿門,這有清南村無數鄉民可以作證。”
洪霖聽了眼神一縮。
胡鎮尖叫道:“你也喊了!你喊‘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然後殺了胡老大,還要殺我,還打傷胡周,你也是故意殺人。”
眾人聽了都擔憂,因為這是實情。
可是,板栗並未驚慌憤怒,隻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淡然道:“急什麼!”
“第五,我趕到當地時,見葫蘆哥倒地不起,秦姑娘和紫茄妹妹抱著他痛哭,以為他已經身亡,胡少爺主仆還在逞凶,憤激之下,含怒出手,不能算作故意殺人。”
抬眼問幾位夫子:“幾位前輩到場的時候,是不是也以為葫蘆已經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