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皮疙瘩 第三十七章 打電話
工地的旁邊有一個工棚，工棚的不遠處，有一個公用電話亭，由一個老大爺專門負責收費。每天晚上下班之後，總有些滿身塵垢的民工到那裏打電話。
有一個民工叫劉一友，個子不高，二十多歲的樣子。每次有人打電話，他都屁顛屁顛跟著跑來。等別人拿出電話號碼之後，他總是搶著幫人家撥。很多次別人都不願意讓他幫忙，但他執意要幫著撥。有時候因為他執意要幫人撥號碼，甚至使得一些要打電話的民工隻好不打電話或者到其他地方打電話。這讓負責收費的老大爺很反感。
讓老大爺反感劉一友的，還不僅僅是他搶著幫人撥電話。
平日裏，隻要一有空，劉一友就會從工地上跑出來，然後直奔公用電話亭。劉一友也會拿起電話撥號碼。但每次撥了電話之後，劉一友就立刻將電話掛掉，然後他轉過身，對看電話的老大爺說，對不起，忘記號碼了。說完就會轉身跑回工地。劉一友經常這樣，看電話的老大爺就越發反感他。
很多次老大爺都直言不諱地對他說，你那麼喜歡撥電話，怎麼就沒見你真正打過一次電話。如果你自己不打電話，請你走遠些。
但不管老大爺怎麼說，說了歸說了。白天一有空，劉一友照來，晚上下班後直到其他人都回工棚裏找地方擱放自己疲憊的身體以後，劉一友才戀戀不舍地往工棚裏走。
時間一晃，就臨近春節了。每逢佳節倍思親，春節前給家裏打電話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因此電話亭裏也忙碌起來了。但不管多忙碌，劉一友都會出現在電話亭旁主動幫人撥電話。因為劉一友的攪和，看電話的老大爺覺得自己的生意不夠理想。所以有一天，老大爺生氣地對劉一友說，以前你在這裏攪和也就算了。春節這幾天你如果再來碰一下電話，不管你打不打電話你都必須給錢，不然你就給我滾遠些！
聽說要收錢，劉一友把手用力地絞在一起，然後低著頭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看電話的老大爺輕鬆了許多。盡管一有人打電話劉一友還站在旁邊，但他卻不能像以往一樣搶著幫人撥號碼。好幾天他都準備搶著撥，但都被老大爺一聲給錢給吼住了。這樣，別人打電話的時候劉一友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
大年三十這天，公用電話亭的生意一直很好，從早到晚都有人在不停地打電話。恰恰這天，老大爺發現，愛管閑事的劉一友沒來。一直到快要吃晚飯的時候都沒有見劉一友出現過。沒來最好，免得他攪和。老大爺想。
正在老大爺這麼想著的時候，劉一友卻來到了電話亭旁邊。劉一友眼圈有點紅。他來到電話亭的時候剛好沒有人打電話。這時候，劉一友拿起電話像往常一樣撥了一個號碼，然後迅速掛掉。
做什麼，你又來了，要給錢的！老大爺生氣地吼道。
我給錢。劉一友低聲說。然後他看了看老大爺繃緊的臉又說，我真的想打個電話，隻打一分鍾，能少收我點嗎？
一分錢也不能少，要打就打，不打就給我走開！
我打。劉一友說。說著，他慢騰騰地撥了個號碼。這是劉一友第一次真正給自己打電話。通話之後，劉一友像放鞭炮似的說，娘，我是一友呀，春節好，我今年回不來了，工頭不給我們發工錢呢，您要自己保重身體，我很好……說到這裏劉一友啪的一下掛了電話，然後他哽咽著對老大爺說，完了，59秒。
算你還有點孝心，我看看你打的哪裏？老大爺正準備翻閱電話號碼的時候，電話響了。老大爺接起電話，幾句話之後，老大爺驚奇地問劉一友，你剛才打錯了？
劉一友反複揉搓著手裏一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片刻之後才一字一頓地說，沒，其實我是亂撥的一個號碼。我們家窮，整個鄉裏都沒有一部電話呢。我隻是想娘，想家。不待說完，劉一友將那張紙幣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淚流滿麵。
回來！老大爺的聲音突然溫和起來，孩子，到我家一起吃頓團年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