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皮疙瘩 第六十九章 我來陪你一起哭
這是在北京。出租小屋裏燈光昏暗，兩台二手筆記本電腦，一張單人床，還有幾大箱子書和幾雙來不及洗的臭襪子是我和陽的全部家當。
剛剛經過一場戰爭，小屋裏顯得更加淩亂，空氣裏還漂浮著一些憤怒的味道。
這個時候，陽正蹲在小屋門口哭。他嗚嗚的哭聲讓我很煩。我承認我有些暴躁，他是被我打哭的。
這間小屋原本是我一個人租下的。一個月前陽到我所在的報社來上班以後，就一直和我住在一起。陽是重慶人，看上去是個很老實的人，長得高高瘦瘦，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陽剛到報社時身上僅剩100元錢，如果不是我讓他和我一起擠，恐怕現在他早就流落街頭了。陽在報社一直很沉默，言行舉止間有著明顯的不自信。在陽的身上，除了正常的同事關係外，我總抱著一絲惻隱之心。
可就是這樣一個陽，居然和我打架了。原因是一張照片。
母親節那天，報社要做一個關於母親節的副刊。我在網上百度了整整一個上午，但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照片做插圖。那天陽外出采訪沒回來，中午休息時我無意間打開了陽的電腦，在他電腦裏的眾多圖片中終於找到了一張十分震撼的照片：一個衣衫襤褸滿臉皺紋的老母親，正佝僂著身子在撿一個易拉罐，她的兩鬢已經有了些白發，背上還背著一個布袋子，裏麵明顯裝滿了大大小小的易拉罐。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老母親的眼神，她的眼睛盯著鏡頭，似乎有一絲慌亂，像犯錯的小孩，像要解釋著什麼。
看了這張照片之後，我當即決定就用它做插圖。我將照片拷了出來，然後送審，主編也很滿意。第二天就順利地刊發了。
就在剛才，剛從外麵采訪回來的陽闖進了小屋。他紅著眼睛，十分生氣地問我，我電腦裏的照片是你發到報紙上去的？
我笑了笑說，怎麼了？
陽似乎變了個人似的，一改平日裏低沉的語調，大聲吼道，我問你是不是你幹的？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凸出來了。
我點點頭。還沒來得不及說什麼，我的頭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我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星光。我從沒想過陽敢動手和我打架，就為了一張照片和我大動幹戈。想著一直以來對陽的關照，我心中的怒火騰地升起，馬上按住瘦弱的陽一陣反擊。陽自然不是我的對手，幾拳之後，他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陽，低下了頭，捧著紅腫的臉，什麼話也不說，就蹲在門口嗚嗚大哭起來。
我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老實說，我看不起一個大男人哭。我在小屋裏跺腳，咬牙。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對不起陽。不管什麼事都不至於動粗。我甚至後悔讓他擠進我這間小屋，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