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碎夢(1 / 3)

冰晴回宮後的第九天,重新上殿接管朝政。

她才剛接回亂哄哄的朝局,她的一條消息卻使滿朝百官震驚。

二月初四,立春之時,將舉行她與安國候顏仲謀之子顏璧城的婚禮?

消息席卷全城,聞風哄動。

月芒下的淒愴,夾雜著隆冬雪夜的淒然,渲染著大地。

夜雖深,整裝齊發的隊伍卻沒有停頓,直奔畹町。

立馬軍前,璧城昂首騎在馬上,看著淒愴的月色也微微感到有些涼意。

他默默地領著隊伍,往畹町城內的皇宮大殿進發。

大半個月前,由於冰晴身染怪病,朝政霎時變得動蕩,邊境狼煙遽然變得緊張,而樊綱祁連的軍隊更是蠢蠢欲動,似是要在冰晴病危之際,發兵叛變。因此,為提防兵變,他父親命他將分散在附近幾個城池的十萬駐軍通通征召回來,駐守在畹町城外,以穩定畹町城內局勢。

然而,如今冰晴大病初愈,重新接管起朝政,那麼,他駐守在畹町城外的十萬將士,可還有留守的意義?雖然在今天早朝上,冰晴已當眾宣布了他倆的婚事,但是,有十萬駐軍緊守城外,這場婚事難免會被套上“逼婚”這樣的閑話。

閑話他倒是不怕,他怕的,卻是冰晴誤會。因此,他連夜入宮,意在詢問冰晴是否有遣返軍隊的需要?可就在他雙眉緊鎖,內心困擾不斷,心意神思都難以集中的時候,數支飛矢,居然無聲無色地從畹町城外樹林朝他射去。

破空之聲驚耳,呼嘯狂風勁至,顏璧城才倉惶發覺。

來不及拔刀抵擋,他隻能閃避。隻見他在馬背上身形一側,身形幾乎是貼著兩支分襲他心髒與喉嚨的利箭彎下馬去,在他快要墜墮地的時候,他的雙腿緊緊夾著奔跑中的馬腹,靈巧地從馬腿間穿過,重新登上馬背上。

但是,任由他騎術再精湛,但在倉促間,他始終還是避不開一支瞄著他左肩的箭。以至他中箭後身形借著怒箭的去勢迅速彎下身去,才得以從馬腹下穿過避開奪命的兩箭。

左肩的劇痛,他的身形雖然在轉過馬腹後重新上馬時有微微的一滯,但也影響不了他敏捷的反應。他才剛上馬還未坐定,左手已不知何時挽住長弓,右手也在不覺間搭上箭,寒星四點,直向暗箭出處射去。

若論單打獨鬥的本領,他絕對比不上像顧重寒這些武林高手,但若論馬背上的騎射,他絕對不比任何人遜色。畢竟,怎麼說他也是名門之後,堂堂的狼牙將軍豈隻是徒有虛名?若論平時,隻要能辨別出暗箭出處,就算看不見靶,璧城百步穿腸的神箭亦能百發百中,隻是如今,璧城左肩中箭,挽弓時難免因痛而稍微偏移,所以,他回敬的四箭中,剛好最貼近左肩的一箭微微偏移。

不過,真不愧為狼牙將軍,在這倉促閃避完的瞬間又倉促挽弓回擊,璧城連看也沒看,箭卻絲毫不差地朝躲在樹叢中的的人影激射而去。

樹底下的那四人還在為有一箭射中璧城而高興,卻突然發覺,迎麵已經四箭襲來。若非璧城中箭在先,疾飛的四支怒箭下,絕對不會隻有三人倒下那樣簡單!唯一偏移的那支箭,也絕對不會僅僅隻是射傷那人的左手手臂而已!緊跟璧城身後的隊伍,在璧城突然中箭後又憤然還擊的一瞬,才懂得有刺客,倥傯地紛紛挽弓搭箭反應過來,箭頭直對刺客隱沒的樹林。

數百鋒利箭頭,頓時傾對那棵樹幹,漫天飛矢隨時都能激射而出。

璧城卻忽然擺擺手,喝止了他們。

“人已走了!”他捂著左肩上的箭傷,悵然地看著刺客的身影往畹町城內逝去,茫然輕歎。

誰想殺他?為什麼要殺他?他不懂。

馬不停蹄。

草草包紮了箭傷,璧城便倉促地趕到皇宮。

一種不祥的預感強烈地纏繞著他,使得他坐立不安,深恐冰晴的安危。

快馬已到宮前,宮門前長長的石階已映入眼簾,璧城急急下馬棄下隊伍便往石階上衝,他一心索懷著冰晴。

可當他越過宮門的時候,另一個匆匆的身影卻從密密麻麻的守衛中急掠而出。

多麼熟悉的身影!

璧城霎時驚覺,一手拉住了那人。

或許是那人去勢太急,以至璧城稍微用力,才拉得住他。

可就在璧城用力拉住那人左手的那一刹,那人卻遭重擊般的渾身一抖,霍然止步回頭。

“重寒,你急著去哪裏?”見重寒止步,壁城看著他問。

“我去追刺客,又有刺客闖入信陵殿了!”重寒著急地說。

“刺客?”璧城大驚失色,拉住重寒的手不禁用力。”

重寒臉色劇變,眉頭緊皺,倏爾從璧城手中抽出他的左手。

看著他長袖中滿是硼帶的左手,璧城更為驚愕。

“你的左手?”璧城驚愣地看著重寒,不敢置信地問。

“以後再和你解釋!”沒注意到璧城臉色的瞬間陰沉,重寒來不及跟他解釋,他也不可能跟他解釋,所以他沒有理會璧城,轉身便躍入長街,消失在夜色之中去。

徒留壁城呆呆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的遠去。

他微熱的手掌上,明顯地還殘留著他剛才稍微用力而從重寒左手硼帶上滲透而出的鮮紅血跡。

重寒左手的傷明顯就是新傷,而且傷口很大!

他的左手為什麼也會受傷?

難道,剛才刺殺自己的刺客就是他?

為什麼會是他?

怎麼可能會是他?

他為什麼要刺殺自己?

璧城又再陷入深深的迷茫,他惘然輕歎。

“顧重寒,你這是什麼意思?”由皇宮一直追到出宮外,他終於忍不住問重寒。

“你說呢?”重寒冷笑地看著他,掌中長劍已經壓到了那人喉嚨。

論武功,那人還不是他的對手!重寒看著他,嘴角輕笑。還是那張教人見過一次便能留下深刻印象的臉,輪廓依舊突出,五官清秀俊美,重寒沒有忘記過這張臉!“你要背叛組織?”絲毫沒有畏懼頸前的長劍,那人冷靜地問。

“這個時候,好像不該是你問我問題吧?”重寒嘴角的笑意更濃,隻見他手指輕輕一動,劍尖已經頂住了那人的喉嚨。

“你想怎樣?”終於明白顧重寒並不是說笑,那人的神色為之一變。

“五年了,我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不能先自我介紹一下?”

“舒夜弦!”那人回答。

“你在那個組織是什麼地位?為什麼那麼偌大的一個組織,除了你我就不曾接觸過其他人?”重寒挑起眉問道。

“組織裏是不分什麼地位不地位的,每一項任務都有一個人指揮人和一群負責執行命令的人,不同任務之間相互的人都是不認識的!”舒夜弦並沒有隱瞞,很合作地把他所知道的說出來。

“那麼,你就是負責指揮我的人?”重寒繼續問。

“包括過去死去的那些死士,都是屬於我指揮的人!”

“那麼,誰給你安排任務?是不是當初引薦我加入這個組織的那人?”

“的確是那人,不過那人隻是負責傳遞任務書信的!”

“那就是說,那人也不是製定任務的人?”

“不是!”

“那人是誰?”重寒追問。

既然是一個負責傳遞任務的人,那麼,這個人就必定認識組織裏的絕大部分人!“不知道,組織裏從來不允許過問其他人的身份。”

“那麼,組織的基地在哪裏?”

“組織沒有基地,所有人都是分散的。”

“你倒很合作,知無不言嘛!”重寒看著他,笑容很詭異,詭異得有點陰冷嚇人。

“你的劍壓在我頸上,我能不坦白嗎?”他是不是想殺人滅口?看著重寒的陰冷笑容,舒夜弦腦海忽然浮出這個念頭。

“你說了這麼多組織的秘密,你就不怕組織殺你滅口嗎?”

“我若是不說,隻怕立即就被滅口。”舒夜弦無奈說道。

“看來你也挺聰明。”重寒又冷笑著。

“一個人要想在刀尖下打滾,不聰明點不行。”

“不過,你雖然說了那麼多,卻全部都答不上點,你說了也等於白說。”重寒忽然不笑了,他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眼神,以由陰森變成了無情,目光中盡是對舒夜弦回答的不滿。

“那好,最後一個問題,今次蘇冰晴中的蠱毒,是不是組織的人做的?”重寒最後冷冷地問。

“這……這……我不知道。”從重寒的眼神中,舒夜弦已經看見了殺意,他知道重寒真的憤怒了,如果自己這次的回答再得不到他的滿意,自己必然就會斃命於他劍下。之前的回答或者有隱瞞,但是這次的問題他是確實的不知道!

舒夜弦看著顧重寒的劍,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不知道?”重寒冷笑,眸間殺意更濃。“你可要想清楚,這是你最後的回答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浩瀚的殺氣,足以令他窒息,舒夜弦一直在後退,可無論他怎樣退,偏偏就是擺脫不了頸上的利劍。

看著眼前這殺意淩厲的魔鬼,舒夜弦思想已經錯亂,腦海裏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了,他隻感覺到,呼吸變得喘急,喉嚨那裏正有著一股冰冷一點一點刺入。

“那麼,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既然不知道,那麼他也再沒有活著的價值,重寒手中的長劍,已經無情地刺入。

對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人,他毫不在乎!“等一下!”一聲驚呼,倏然從重寒身後傳出,重寒將要刺入長劍,刹那停頓。

重寒循聲回望。

隻見皚皚白雪中,一個一襲紫裘的倩影,宛如一朵在冬季怒放的紫丁香。伴隨著撲籟飛雪,豔麗地刺入重寒眼中,擋在重寒劍前。

居然……是青璿?

“是你?”重寒側著頭看著她,眼神倏爾變得複雜。

“你不能殺他!”青璿用手指夾住了重寒的利劍,慢慢將劍尖從舒夜弦頸上移開。

“為什麼?”沒有在意青璿的舉動,重寒隻是看著青璿的臉,好奇問。

“因為……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青璿似笑非笑地說著。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青璿凝望著重寒,眼神是那麼的認真。

“你也是組織的人?”看著她眼裏深處的光芒,重寒忽然想到。

“是。”沒有片刻的猶豫、沒有絲毫的遲疑,青璿想也不想地回答。

“蘇冰晴這次中的蠱毒是組織的意思?”

“是。”仿佛回答的並不是任何機密,青璿並沒有刻意隱瞞。

“組織下了命令要殺蘇冰晴?”

“不,組織上麵沒有要殺公主的意思。”

“那為什麼要向她下這種無藥可解的蠱毒?”定眼看著青璿很久,重寒問。

“她……現在不是沒事了嗎?”青璿沒有絲毫畏懼,她迎上了重寒冰冷的目光,嘴角帶著神秘的笑容。

“你……!”心髒像是被什麼突然的刺中,靈魂更是瞬間的被釘住,重寒好久也說不出話來。

心跳,竟是一瞬間的急劇,快到連他也控製不了的地步。

一個念頭,不斷地衝擊著他的靈魂。

他捏緊了手中的長劍,眨也沒眨地看著青璿,瞳孔裏的混濁一掃而光,殺意正濃,欲蓋彌彰。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五年前我你剛加入組織的時候就知道你是誰了。”青璿冷笑地看著重寒,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淡漠仿佛就是她已經洞悉了顧重寒的一切!“淚湖那裏的那個婦人,想必你也不會陌生吧?”青璿的話剛落,嘴角笑容更濃。

淚湖裏的婦人?

靈魂是被什麼擊中了而在劇烈顫抖?一瞬間顧重寒覺得天昏地暗,地舞天旋,連視線,也無法集中凝聚!

青璿的笑臉,就在他眼中模糊。

殺意,更是霎那消亡殆盡。

“那婦人…….也是組織的人?”重寒怔怔地說。

“你覺得呢?”青璿冷笑著反問。

“我早該想到的…….”臉色忽然地陰沉下來,重寒惘然地說。

“現在知道也不遲,總比不知道好吧。”銀鈴般的嘲笑聲,青璿的笑聲在重寒耳裏宛如針般刺耳。

“為什麼要這樣做?”重寒茫然地看著青璿,一臉的不解。“為什麼要下蠱毒在蘇冰晴身上,卻又要救她?”

這叫重寒怎麼也想不明白。

“這是組織上麵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青璿搖頭應道。

“那你呢?你一直留在蘇冰晴身邊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我沒必要告訴你。”青璿聳著肩回答。

“但是,我這把劍想知道。”眼神裏的殺意一刹那凝聚,重寒悍然地望向青璿。

“還是那一句,無可奉告,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這些年來若果我想加害公主,這恐怕比探囊取物還要容易吧?”還是一臉的淡然,青璿毫不在乎重寒的殺意,此刻的她根本沒有半點懼意。“而且,我也想你知道,若果我倆今晚在這裏死了,你顧重寒的身份在公主麵前也不再是秘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怕在公主麵前暴露身份吧?”青璿冷冷地看著重寒,眼神裏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低估了你們組織,活該我輸得這樣難看。”反而對一切已經釋然,重寒仰天大笑。

“栽在我們手上的人,你絕對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無需難過。”青璿嘲諷道。

“事到如今……你們想我怎樣?”終於明白自己是砧板上的肉,半點都身不由己。

“隻要在你僅剩的時間裏,好好保護公主就行了,其他的一切你就別再插手!”青璿冷冷道。“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就這樣簡單?”

“就這樣簡單!”

“好,我答應你。”利劍回鞘,重寒釋然地承諾。

他,就在舒青璿與舒夜弦的注視中轉身,落寞而又孤單的背影溶入了漫天的風雪裏。

就在舒青璿與舒夜弦看不見的瞬間,他的眼裏重燃一股熾熱的火焰。

他,畏懼的是什麼?

他,又隱瞞了什麼?

為什麼在離去的時候,他眼裏帶著的都是不甘心?

二更天,漫天雪勢為之一緩的時候,重寒穿過稀疏的守衛,進入到信陵殿的前院。

滿地雪意淒零,四周陰森可怕漆黑,庭院中仿佛隱藏著某種不可預知,教重寒有種提心吊膽的不安。

他握緊劍,警惕地穿入了通往冰晴寢宮的通道。

奇怪,信陵殿內的燈籠應該是徹夜不滅的,為何此夜會四野俱暗,連一盞火光也沒有?

重寒心中微微顫抖,手心更是泌出冷汗,他深恐冰晴有何不測,腳下步伐明顯加快。

突然,甬道的盡頭,一個一襲白袍的影子恍如月下的幽靈,瞬也不瞬地映入重寒眼簾,重寒屏氣凝神。

“你回來了?”那人一開聲,重寒才霍然發覺,那人竟是冰晴。

“怎麼這樣晚了你還在這裏?”抬頭看了看天色,重寒看回冰晴說道。

“我在等你。”

“等我?”重寒驚愕,很是奇怪地望向冰晴。

茫茫雪影所煥發的淒豔雪白,竟在冰晴月下莞爾一笑中黯然失色,幻彩流光忽如一下聚到冰晴身來,襯著冰晴那身白袍,冰晴的絕豔華姿真的令廣寒宮上的嫦娥仙子也自歎弗如。

重寒錯愕還未驚醒,又遇上旖旎失真的一夢,他竟連冰晴輕輕從他手中接過他的劍,他還不知覺。

可是,就在此時,未等重寒發現,一陣勁風從重寒身後突起,直襲重寒身後。

寒風透衣,殺意徹骨的一瞬,重寒才徒然驚覺。

他第一反應,試圖回身拔劍擋格。

可當他轉身後,他才發現,手中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他的劍?

重寒刹那心驚,心神劇震。

“嘭!”

勁風直擊中重寒右胸,重寒忽然覺得右心房短促又劇烈的一震,然後刺耳的骨骼碎裂之聲充斥耳際,他被擊飛倒退丈,不由自己地跪伏在地。

“咳……咳……咳!”盡管重寒已用手捂住口,企圖阻止鮮血從口中湧出,但鮮血還是從指間漏縫迸射而出,濺落雪白一地,把狼籍雪地上染出了幾朵熱血紅花。

突遭猝然一擊,重寒重傷後才看得清襲擊他的凶手,他卻不敢置信。

“顏璧城?”他咬牙切齒地望著璧城,憤懣地說。

顏璧城木然地看著他,沒有應話,平靜的臉上竟似剛才一幕從未發生。

隻見顏璧城一拍手,本是漆黑寂靜的信陵殿頓時火光衝天,響聲四竄。無數刀斧手、弓箭手、長槍兵提著武器和火把,團團將顧重寒包圍。

他要兵變?

混亂中,重寒首先想到這點,他慌忙回身,試圖在人群中搜索冰晴。

可惜,無數火把映在鋒利的兵器上把整個庭院都照得明亮,可重寒就是無法找到冰晴,隻被耀眼的寒光刺痛了眼睛。

“你想幹什麼?”重寒捂著右胸,嗔怒地看著璧城。

顏璧城依然沒有應話,隻是微微側身,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那人。

神智如遭轟隆,身心劇烈地震憾,滿目有刹那不能全視的眩暈,重寒宛如被迎頭一棍,驚悚得連靈魂也在顫抖。

“是你?”顫抖的聲音,重寒不敢置信。

“是我。”

“你要殺我?”

“對!”冰晴也瞪著他,複雜的感情一瞬流閃眼內。

重寒真不敢相信,眼前似幻猶真的一幕,竟然是她的意旨,她要殺他?

身上的傷忽然變得不痛,但心中卻是千刀萬剮般的沉重,他凝望著冰晴。

“為什麼?”他終於開口問。

“你應該知道。”冰晴眼中閃過失望、閃過憤懣,她冰冷地說。

一種不祥的預感撲麵而來,重寒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張口卻是語塞。

“其他的先不說,你能告訴我,最近的一段日子裏,你每天都有一段時間不知所蹤,而且近幾天你不見蹤影的時間更多了,你能交代出你去了哪裏嗎?”

“這……”重寒無言以對。

“還有,剛才璧城在入宮之時,在畹町城外遭遇了刺客行刺,其中一個刺客被璧城用箭射傷了左手!”冰晴頓了頓,定眼看著重寒的左手,“你能否解釋一下,那段時間你去了哪兒?你的左手又是如何受傷?”

重寒愣愣地看著冰晴,啞口無言。

“而且,你三番四次說去追刺客,可刺客在哪裏?你是去追刺客還是與刺客會麵?”冰晴看著重寒的眼神,居然是如此的失望。

重寒的眼神更是陰沉,他默聲無言。

冰晴眼中失望漸變鬱憤,她帶著寒心的疲倦說“還有,你那次冒死救我出宮求醫,連宮中禦醫都查不出是我患的是什麼,為什麼你卻能找到醫治我的人?而且,壁城在取到藥的時候,早就請禦醫檢查過那解藥,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解毒藥,隻是一些名貴的大補丸而已,那證明了根本就不是他求得解藥解開我身上的病的!”冰晴撕心鬱憤的眼神,居然有難以察覺的淚光閃爍,“唯一的解釋就是,你與下毒害我的人肯定有關聯,當日你帶我去求醫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精心安排吧?你無非是想博取我的信任?”冰晴惋惜地搖頭。

聽著冰晴一個個足以輾碎整個世界的驚雷,看著她滿臉流溢的失望,重寒全身都在顫抖。

他想解釋,可他卻無從開口!

默默念著冰晴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心血仿佛一刹那被掏空,無數思潮宛如洪水一般地衝刷著腦海,一個一個的畫麵就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回溯眼前。

他忽然抬頭望著天,五年前的那一天,又再浮現在他眼前……..

五年前,畹町城外,暴雨連天。

“原來,三年裏,我們的關係都隻是鏡花水月,黃粱一夢。我們所有的歡樂,竟是我一廂情願下強逼你的笑容,你一直含辛茹苦地生活在我的陰影裏。難道,你就從來都不曾愛過我嗎?

三年的日子裏,你就每天都痛苦地偽裝著愛我的樣子?

我會記得你最美的地方,還有,你曾經做了我三年的妻。

我是曾經那樣深深地愛著你,又是此刻深深地恨你。

我寧可你不曾嫁給我,這樣,在知道真相後的那一刻,心就不會像狂風蕭瑟落葉凋零那般地淒滄顫抖,我也不會恨你。

即使,你不是我妻,但我仍會奮不顧身地保護你。

然而今天,你被我囚禁蹂躪摧殘三年之久的心,我放它自由。

讓它回到它的歸宿,也讓我,徹底痛失所有。”

望著冰晴轉身的那一刹,他的心忽然平靜,心裏閃過對冰晴最後的話語。

六月的怒雨,毫不憐憫地拍打他的身心,他卻覺得,竟比十月的飛雪更令他的身心蜷縮抖震。

他實在想不到,冰晴竟能絕情至此。

無情的話語,字字鏗鏘,即使是鐵石的心,聽了還是忍不住裂痕。

緊摟著顏璧城的手,倚偎著璧城寬闊的肩膀,冰晴轉身離開時與璧城的柔情親昵,看得韓椴滿目瘡痍的心,抖落遍地灰燼,心碎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