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麗芬(1 / 3)

“請你原諒我的出神"他說。“在已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裏,有人向我反映了一些極其古怪的情況,它引起我思考了一些更有普遍意義的問題。我真的打算寫一篇小小的論文,來討論偵查工作中狗的用途。”

“不過,福爾摩斯,這別人早討論過了,"我說。"比方象獵犬,警犬——”

“不是這個,這方麵的問題當然是誰都知道了。但問題還有更微妙的一麵。你大概記得那個案子,就是我曾經通過觀察孩子活動的方法,來推論他父親的犯罪習慣,你記得吧。”

“當然,我記得很清楚。”

“我對於狗的想法大抵相同。狗能反映一個家庭的生活。誰見過陰沉的家庭裏有歡快的狗,或者快樂的家庭裏有憂鬱的狗呢?狗的情緒也可能反映人的情緒。”

我不禁搖了搖頭。“這個,恐怕有點牽強吧,”我說道。

他剛把煙鬥重新裝滿,又坐下了,根本沒有理會我的話語。“剛才我說的那種理論,在實施方麵,與我目前研究的這個問題很有關係。我正在找一個頭緒。有一個頭緒可能是:為什麼普萊斯伯利教授的狼狗羅依會咬他呢?”

我失望地往椅背上一靠。難道就是為了這麼無聊的一個小問題把我從繁忙的工作中召來的嗎?

福爾摩斯朝我掃了一眼。“你還是老樣子!"他說。“你總是不能學會,最重大的問題往往取決於最瑣屑的小事情。但是這件事即使從表麵看上去不是也很古怪嗎?你大概聽說過劍橋大學的著名生理學教授普萊斯伯利,象他這樣一位資望俱重的老學者,他一向珍愛的狼狗怎麼會一再咬他呢?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狗生病了。”

“這個可能性當然需要考慮。但這狗不咬別人,另外它隻是在極特殊的情況下才咬主人,平時並不搗亂。很古怪,非常古怪。這是鈴聲,看來年輕的伯內特先生比約定時間來得要早一點。我本來希望在他來之前多跟你談一會兒的。”樓梯上腳步聲甚急,敲門聲也很急促,接著這位新主顧就進來了。

他是一個身材修長、儀容俊秀的青年,大約三十歲,穿著考究而大方,舉止之間有一種學者的溫婉而沒有交際場上那種自負不凡。他和福爾摩斯握了握手,仿佛對我這個中國人的在場有些驚訝。

“福爾摩斯先生,我的事情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他說道。"請你考慮到我和教授在私人和工作上的關係都很密切,我實在沒有理由在第三者麵前講述我的情況。”

“不要擔心,伯內特先生。我的這個中國朋友是最謹慎的人,另外說實在的,這個案子我很可能需要一個助手來幫忙。”

“好吧,悉從尊便吧。請不要介意我的慎重態度。”

“伯內特先生是那位著名教授的助教,就住在教授家裏,而且是教授女兒的未婚夫。咱們當然同意,他有義務替教授保密,對教授忠實。但表示忠實的最好方式是采取必要的措施來澄清這個古怪的謎。”

“我也希望這樣,福爾摩斯先生。這是我唯一的目的。請問這個中國朋友知道基本情況了嗎?”

“我剛才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那麼我最好還是先把情況再講一遍,然後再解釋最近的新情況。”

“還是由我來重述吧,"福爾摩斯說,“這樣可以試試我掌握的基本事實。普萊斯伯利教授是一個在全歐洲有名望的人。他生平過著學院生活,從來沒有過一絲流言蜚語。他是一個鰥夫,有一個女兒,叫易迪絲。他的性格是剛強、果斷的,差不多可以說是好鬥的。這就是一般情況,直到數月之前都是如此。“後來他的生活常軌被打破了。他今年六十一歲,但他和他的同行——教授莫爾非的女兒訂了婚。照我理解,這次訂婚不是那種上年紀人的理智的求婚,倒是象年輕人那種狂熱的求愛,因為他表現得十分熱烈。女方愛麗絲·莫爾非是一位心身俱佳的少女,所以教授的癡情也是不足為奇的。然而,在他自己的親屬方麵,教授並沒有得到完全的同情。”

“我們認為他這樣做太過分了。”

“是的。過分,過激,而且違反自然。但教授是富有的,女孩的父親並不反對。然而女孩的看法卻不這樣。她另外還有幾個追求者。這些人在財產地位方麵雖說比不上教授,但在年齡上卻是與她相當的。這個姑娘似乎並不在乎教授的古板,她還是喜歡他的。唯一的障礙就是年齡。

“就在這時候,教授的正常生活突然被一個謎罩住了。他做出從來沒有做過的事。他離家外出,不說去向。他走了兩個禮拜,疲憊而歸。至於上哪兒去了,他一字不提,而平時他是最坦率的人。碰巧,咱們這位主顧伯內特先生,收到一個同學自布拉格寄來的信,說他有幸在布拉格見到教授但沒能跟他說話。這樣,教授的親屬才知道他的去向。

“現在講關鍵問題。就從教授回來以後,他發生了奇異的變化。他變成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四周的熟人都覺得他不再是原先他們了解的那個人了,有一個陰影罩住了他的高級本性。他的智能未受影響,他的講課還是那麼才氣橫溢。但在他身上總是表現出一種新的東西,一種意外的東西。他的女兒一向是忠心耿耿地愛父親的,她多次試圖回到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父女關係中去,試圖打破父親的麵具。而你,伯內特先生,也做了同樣的努力——但一切都白費力氣。現在,伯內特先生,請你親自講講信件的問題吧。”

“中國朋友,請你了解,教授一向對我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我是他的兒子或弟弟,也不會比我得到更多的信任。做為他的秘書,一切他的信件都由我經手,也是由我拆開他的信件並加以分類。但從這次他回來後這一點就被改變了,他告訴我,可能有一些自倫敦寄來的信件,在郵票下麵畫有十字,這些信要放在一邊,由他親自來拆看。後來經我手收到的果然有這麼幾封信,上有倫敦東區的郵戳,信上是沒有文化的人寫的筆跡。”

“還有小匣子的情況,"福爾摩斯說。“是的,小匣子。教授旅行回來時,帶回一個小木匣子。這個東西是唯一表明他到大陸去旅行過的物品,那是一個雕刻精巧的木匣,一般人認為是德國手工藝品。他把木匣放在工具櫥內。有一次我去找插管,無意中拿起這個匣子來看。不料教授大發雷霆,用十分野蠻的話來斥責我,而我隻是出於普通的好奇心罷了。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發生,我的自尊心大受傷害。我極力解釋,我隻是偶然地拿起匣子而已,而那天整個一個晚上我都覺得他狠狠地瞪著我,他對這事兒是耿耿於懷的。"說到這裏,伯內特先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日記本。"這件事發生在七月二日,"他補充說。

“你真是一個理想的見證人,"福爾摩斯說。"你記的這些日期對我可能是有用的。”

“係統方法也是我向這位著名老師學來的知識之一。自從我發現他的行為變態以來,我就感到有責任研究他的病曆。所以,我這裏記下了,就是在七月二日這一天,當他從書房走到門廳的時候,狗羅依咬了他。後來,在七月十一日,發生了類似事件。我又記下了在七月二十日發生的同一情況。後來我們隻好把羅依關到馬廄裏去了。羅依是一條聽話懂事的好狗——我這樣說大概使你厭倦了吧。”伯內特的口氣是不大高興的,因為福爾摩斯顯然在獨自出神,不是在聽他講話。

福爾摩斯繃著臉,兩眼瞪著天花板出神。後來,他用力醒轉過來。“怪事,真是怪事!"他喃喃地說道,“這種事我還沒聽說過呢,伯內特先生。原有的情況咱們已經重述的差不多了吧,對不對?你剛才說事態又有了新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