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有過之而無不及(1 / 2)

仿佛是沒有看到夥伴們驟然僵硬的身軀和目光,聖修的語氣和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安靜,他整個人似乎都陷入了那個雖然時隔多年卻始終未曾從他記憶中褪去色彩的大雪之夜。那夜梓白看他的表情,是他從出生為止從沒有見過的溫暖和心疼。

彼時她童稚的目光遊弋在他本該是如麵上一般白皙光滑,如今卻縱橫交錯著傷痕的後背,還帶著涼意的指尖似是帶著深切的懼意,但最終還是拂過了那道最為明顯,從左肩到腰部的醜陋疤痕。他轉過身,看到黑衣白發的小女孩閉著眼睛,眉頭皺成了山川的形狀,似乎是想將那道傷痕刻入心底。感覺到前方溫熱的呼吸,梓白睫毛微動,一向驕傲的麵孔被眼前的景象驚的火花四濺。

比後背更為恐怖的傷口,新傷舊傷疊在了一起,清晰可辨的刀傷和鞭傷如同醜陋的爬蟲般彎曲在聖修的胸膛,肚臍邊被燒灼的痕跡刺痛著梓白的眼眶。她怎麼也想不到,那雙將自己帶離寒冷的溫暖雙手之外,這個溫和的男孩身上竟背負著這樣的苦痛,他不是皇子麼,為何比之囚犯還猶有不如。

“誰。”喑啞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梓白棕色的瞳孔幾乎要燃起火焰。

聖修知道這個問題他沒必要,也不能夠回答,然而看著女孩咬緊的牙關和青筋暴露的纖細手臂,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慢慢滋生。這個自己一時好心收留的女孩,難道是在為自己心疼和著急。這就是被人關心的感覺麼,似乎,還不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開了口,回答她說:“我爹。”

梓白的身軀震了下,險些跌進聖修的懷裏,聖修伸手想扶,她卻自己搖搖晃晃的站穩。梓白櫻唇微張,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隻知道這一刻,她為這個溫柔男孩而湧起的無限疼惜。“我會保護你。”梓白如是說。

聖修卻沒有反應,銀白的瞳孔微微擴張,似乎是不能消化女孩的話。在他的概念裏,從來隻有他保護別人,總是闖禍的家丁,政敵滿朝的父親,垂垂老矣的外公,從懂事起,他就一直用他天生的智慧去幫身邊的人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他需要保護麼?會有人保護他麼?一直以來,隻有母親是保護過自己的吧,可是,她死了。所以父親那麼恨他是應當的吧。總管口中那個溫柔美麗的母親,父親一定是愛慘了她,才會在每個想起她的夜晚,用盡各種方式淩遲自己這個罪人。

是啊,父親說的對,沒有人可以犯了罪而不被懲罰,所以自己是罪有應得,“不要哭,這是我在贖罪。”輕輕擦去梓白眼角垂落的晶瑩,聖修的笑容如同三月吹綠了柳芽的微風。

梓白咬牙切齒聽完聖修的講述,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傻瓜,難產又不是他能夠控製的,他怎麼就能做到無怨無悔的把所有罪責都扛在稚嫩的肩上。

“聖修哥哥。”梓白不知道怎麼稱呼他,想著他既然比自己大,就叫哥哥好了。“我娘也死了,她是被我妹妹害死的,所以我也好討厭我妹妹,我對她說了很殘忍的話。爹打了我。”感覺到身邊的男孩因為這句話而低落的情緒,梓白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恨她,我隻是很想娘。雖然我們後來還是丟下了她,可那是因為爹說會有人來接她,爹說是他們選擇生下了妹妹,所以就應當承受結果。”梓白用小手捧住了聖修美麗安然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聖修哥哥,你沒有錯。沒有人應該為自己的出生負罪。選擇生下你的是你娘,你沒有必要為另一個人的選擇去承擔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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