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在他娘的床上看見劉達後,他連那點對娘的依賴也沒有了,這是個混亂的小社會,這是個沒有倫理更沒有道德的地方。之後他便逐漸冷漠,逐漸冷情,逐漸的忘卻了自我。
他活下來了,還活出了另一個自我,就在他以為他已經拋卻了以往的時候,劉達來了。他怎麼能忘了以前,他又怎麼敢跟他要求現在!之前脫身的匆忙,他根本沒時間了結以前的一切,劉達的出現最初讓他有點不安,可現在他卻覺得圓滿了。他死了,不止是讓他又拋卻了一次以往,還能抹殺掉他孩童時的噩夢。
百惠正在廚房裏急的直轉磨磨,話隻聽了個大概,更讓她心裏開了鍋似的反過來掉過去的亂尋思。總覺得這是個注定平靜不了的夜晚,不禁擔心起還未顯懷肚裏的寶寶,四下尋摸了一下,摸了把菜刀攥在手裏才放心。忽然聽見開門聲,百惠‘激靈’一下跟受驚了的兔子一樣防備開來。
沈牛兒輕笑出來,每次見到媳婦他總是有個好心情,戰戰兢兢的百惠可理解不了他的黑色幽默,扔了菜刀撲到他懷裏都帶了哭腔了:“你還有心情笑,到底是怎麼了!我好怕!”
沈牛兒拍拍她後背,低頭用他從未有過的溫柔深情注視著她,比了個噤聲的表情,說:“噓,沒事的,相信我!你拿著錢,出門雇頂轎子先上我娘那對付一宿,就說家裏來人了你嫌吵。”
百惠搖頭,緊緊的抱住了他,不管他是神馬神獸性格,這都是她的丈夫啊。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塊兒!”
沈牛兒心裏的一根弦‘哐啷’一聲,從未有過的溫情、甜蜜、感動滿滿的溢出來將他淹沒,他甚至連呼吸都要停止了,被銅牆鐵壁層層包裹的心霎時因為懷裏這個小兒重新柔軟甜蜜起來。
想當初他剛到王府掛閑差沒多久,因為別人的差錯,王爺牽連出一幹辦差的人。當時他被王爺的親兵們堵在小金魚兒那兒拿了起來,他好像也說了讓她別怕,讓她先走,小金魚兒嚇得尿了褲子,根本顧不得隻著了件肚兜,大寒天的連滾帶爬的就跑了。後來去了他才知道王爺隻是找他們要個口供,親兵大哥們是嚴肅慣了才給人一種要拿你問罪的錯覺,事後他沒追究小金魚兒,從小他就知道表子無情。
同樣是把身子給了他的兩個女人,一個看重你的錢,一個卻隻愛重你的人,怎麼能不讓從小就體驗過各種世態炎涼的他窩心。
他發誓,等這一關過去了,他一定要一心一意的對她好,實心實意的跟她踏實過日子,就為了她這句‘我不走’,就為了她的不離不棄。
沈牛兒倆手抓著百惠的肩膀,強迫她用淚眼朦朧的雙眼和他對視:“聽我說,我不能在廚房耽擱太久,不然他該起疑了。你得走,這樣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想想肚子裏的孩子。”
母親總是會為了孩子給堅強,百惠撫下肚子,眨掉眼眶裏的眼淚,從未有過的堅定,說:“明天我就回來,和寶寶一起回來!”
沈牛兒又樂了,用眼神傳達給她力量和信任:“恩,我在家等著你們娘倆。”
沈牛兒又從懷裏拿出個紙包,將裏麵的藥麵兒倒進嘴裏,從水缸裏舀了些水把藥麵兒順進肚裏。百惠過來把撒出來的藥麵兒給他拍幹淨,沈牛兒又囑咐她說:“別忘了順道買點果匣或雞魚帶去。”
從來不主動登門,黑天了才匆忙的趕去,容易叫人心生疑惑,百惠又一次感歎他心細如發。這種箭在弦上的時候他還能想到這些旁枝末節。
沈牛兒囑咐妥當,把手裏的水瓢咣當一下摔到門板上,嘴裏罵開:“哭,就知道哭,喪門星!好吃懶做的娘們兒,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學黴了。”
接著又是一陣皮肉挨皮肉的‘啪啪’響聲和女人的哭喊聲,之後就聽大門咣當一聲,沈牛兒才又怒氣衝衝的回了裏屋。
“娘的,懶婆娘,讓她燉個雞到現在連雞毛還沒拔呢,說她兩句還敢頂嘴。”沈牛兒氣呼呼的,給自己倒了個滿盅‘滋溜’來了一杯白幹。
劉達眯著眼看他喝了一杯不假,這才哈哈笑開了,拿了手邊的酒盅又和他對飲了一杯,說:“都說別動手了,把弟妹打跑了?!這女人啊,隻要在被炕上把她降住了,任憑你怎麼打罵也離不開你。所以說為了弟弟你,哥哥也得幫忙不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