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飛魚伸出手來,哭著一下一下抹去羅子鈺臉上的眼淚,那麼仔細,像對自己的孩子。其實,她自己也隻是個孩子而已。
羅子鈺又去給宋飛魚擦眼淚,哽咽得無法說出話來。仿佛回到了十七歲的青蔥歲月,很委屈很恐懼,一夜之間,整個人生改寫得七零八落。
他曾經是多有想法多有前途的孩子,軍區大院裏最引人注目,最傲然挺立的孩子。
他將頭埋在宋飛魚的手腕裏,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獸。
她別過頭,淚如雨下,不忍看他的樣子。
心碎,如紛揚的細雨。
過了很久很久,他的嗚咽聲小了,她的抽泣聲也小了。她才勉力撐起乏力的身體,伸出手,將他費力擁抱入懷,拍打著他的後背。
她蒼白的臉上,綻出一種奇異又美麗的母性光輝。
他高大的身軀,倚在她的懷裏,又溫暖,又安全,心中變得無比安寧。
她任他哭濕了她的衣裳,不勸他,隻是放縱,一味地放縱。她的手在他的頭上撫慰,卻不曾出聲製止他的傷悲。
就寵溺地放縱他一次吧,僅此一次。
時間仿佛停止了。
她的唇角漫出無限溫柔的笑容。
“三兒,這件事就這麼翻篇了,”她淡淡的,就像在說一件特別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們都愛你,記得了?”
羅子鈺坐直了身體,低頭,不語。
他也想翻篇,誰不想翻篇呢?他忽然想,如果是真的失憶就好了。他幽幽的:“魚魚,你趕緊好起來,不要擔心我。”
宋飛魚嗔怪地看他一眼:“怎麼會不擔心你?你是我和你哥哥最在意的人了,你好好的,我們都會好起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那麼篤定。
然後嚴錦歡走進來了,哭得哇啦哇啦:“鈺哥哥,我很笨,我真的好笨,我找了半天手機都沒找到……嗚嗚……就是找不到嘛……”
羅子鈺趕緊擦了一下眼睛,摸了摸口袋:“啊,錦歡,不怪你,手機在這兒。”他掩飾著哭泣過的痕跡,那麼手忙腳亂。
宋飛魚呆了,不知道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還嫌不夠亂,再來添把柴?
果然,嚴錦歡的確是來加柴的,手背擦著眼睛,眼淚嘩嘩的:“我是很笨,我本來就很笨嘛,鈺哥哥,我不想再騙你了……”
羅子鈺驟然色變,咬著嘴唇,盯著她。
宋飛魚也盯著她,好容易勸了老三,她又來,這到底是要怎樣?
嚴錦歡的劇幕一拉開,要想她再收回去,已是不可能。她一副羞愧不已的樣子,矯情到死:“鈺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我不敢,我怕你知道就不要我了……”
“……”羅子鈺的心狂跳,完全不知道錦歡想幹什麼。她那麼小,花骨朵似的年紀,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現在,他最不堪的一麵,已經讓她知道了。他正想著如何跟她攤牌,放她一條生路。他不想讓她的人生,打上跟他一樣沉重的印記。
可是,他多麼不舍。
她已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他還是癡傻的孩童,到他漸漸恢複智力,她都一直陪在他身邊,從未離開過。
他,真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