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雄鞍縣實在是太偏遠了,北河省最偏遠的縣城之一,就是備受詬病的綠皮車進站也不過停那麼兩三分鍾。
這會兒車站沒有多少人,也到處飄著離別的味道,千叮嚀萬囑咐的,恨不得把分開這段時間的話都一口氣先完。
劉奇離開的時候就沒這待遇了,都是一個人灰溜溜坐進城的拖拉機,然後步行到車站。
眼下這‘不公平’待遇劉奇沒有任何不滿,對劉旭:“路上心點,車上別睡覺,咱娘給你縫在口袋裏的錢一定要抱著,你要是睡著了,等你再醒了,縫錢的口袋就隻剩下一刀口了,錢沒了。”
“別坐過站,聽著報站點,如果不知道到哪了,問問列車員,不要害臊,沒人笑話你。”
“你去的早,學校裏沒人接,你得自己……爹,我去送三兒!”絮絮叨叨的劉奇扭頭對劉國昌。
劉國昌想也沒想,點頭:“成!”
就要往外掏錢。
劉旭咧著嘴笑,按住老爹掏錢的手,看了眼正抹眼淚的娘和咧著嘴憨笑的劉勝,以及一直拉著他衣角的丫兒。
“爹娘,大哥二哥,丫兒,你們放心吧,我能行,路在腳下,嘴在臉上,人又不傻,還能找不著個地方?”
劉國昌搖頭,:“送,老二坐過火車,我們放心。”
“家裏怎麼辦?”劉旭苦口婆心的勸:“棒子(玉米)剛種上,該澆水了,廠子裏訂單多的連夜趕,那些新老客戶都要走動,二哥走了,誰能喝酒?”
“爹,你胃不好,別熬夜多喝米飯。”
“娘,你多穿點衣服,能捂著別凍著,紅糖水多喝點,晚上睡覺蓋好肚子。”
“大哥,丫兒調皮,沒事多跟她掰扯掰扯,孩子性,別累著。”
“二哥,家裏你辛苦,多跑腿兒,別讓咱爹累著。”
……
“我走了,誰也不許送,誰要是送了,我就不去上學了!”
劉旭的堅定,看著一臉不舍得家人背起了大包袱。
“等一下。”劉國昌喊住要轉身的劉旭,:“三娃子,你是大學生哩,懂得多,廠子都是你跑起來的爹知道,出門在外的,要心,窮家富路,這些錢你帶著。”
著,從懷裏掏出一把錢,有大團結,有五十的,有十塊的,五塊兩塊一塊的,五毛兩角一角的。
皺皺巴巴的一大把,往劉旭手裏一塞。
暖和的,劉旭握住的好似不是錢,入手都是老繭帶來的摩擦。
父親手上的繭,是最能觸動兒女心的存在。
“爹,我這裏有……”
“拿著,路上買點吃的。”
“拿著吧,三娃,你爹的對,窮家富路好出門……”
劉旭點頭,把錢心翼翼的揣進衣服內兜,拉好拉鏈之後,咧嘴露出一個純淨的笑臉,:“爹娘,大哥二哥,丫兒,我走了。”
轉身,笑容沒變,淚水已經滿麵,走了十幾步,劉旭都沒敢喘氣,怕忍不住哭出聲來。
回來真好,自己欠的太多了。
綠皮車一聲長鳴,吭哧吭哧起步,兩個人影跑的飛快,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跑到劉國昌麵前,田旭東捂著膝蓋彎腰抬頭:“叔兒,劉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