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相許(舒樂)
穆曉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但是沒人明白她的不幸福。正如沒有人知道,在重組家庭的背後,究竟深藏著怎樣的肮髒與血腥。
那是一個秘密,不能說的秘密。
那份傷痛折磨著她夜夜夢魘。她顫抖著靈魂,躲在黑暗的角落,聽著父親大聲質問母親,你為什麼不去死。
母親看著父親沉默不語,繼而嘶吼出聲:“好,我成全你們。”
父親甩門而出,那日,母親死了。
看著母親的屍體,她沒有哭。隻是轉頭看向父親,他除了沉默還是沉默。穆曉並不知道父親究竟在想什麼,或喜悅,或悔恨,或解脫。
在外人眼中,母親是自殺。但穆曉知道,是父親逼死母親的。半年後,那女人來了,帶來了一個孩子,這是別人眼中的重組家庭,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包括那個名義上的妹妹,身體裏也流淌著與她相同的血液。
這是她深藏於心中不能說的秘密,她怕質問出口後,僅有的一絲關愛也變得支離破碎,僅有的落腳之處,也不複存在。
她是傷痛的,是卑微的,似乎連顫抖的靈魂,也變得低人一低。她將自我埋藏在裏,的去看這個世界。
直至,他的出現……
顧月承,第一眼看見他,穆曉便能感覺到,他與自己一樣。
那日,天氣算不得好,吹來的寒風中帶著秋涼特有的刺骨。泛黃的樹葉迎風飄落,而那個男孩,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色毛衣站在花心湧動的街口,目光沉寂的看著湧出校門的人群。
那一刻,她似乎透過萬水千山,茫茫人海,看見了他寂寞的靈魂。
“林雅。”他對著校門口一聲輕呼,聲音有些嘶啞的魅惑,似乎是發自心間的呼喚與乞求。他提步,走至那女孩麵前,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穆曉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林雅美麗的額頭有些微蹙,時而緊握又放鬆的拳頭似乎是在猶豫什麼。顧月承的表情也有些晦暗。穆曉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想來也是不愉快的。
幾分鍾後,顧月承轉身離去,嘴角揚著些許自嘲的笑意,眼中的陰霾與孤寂也更勝剛才。她再次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林雅後,竟不由自主的跟在顧月承身後,亦步亦趨。
那是一條布滿梧桐落葉的小道,滿地枯澀的微黃,恍若人心般的蒼涼。
顧月承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身後不遠處的穆曉。
“跟著我做什麼?”
此時他的聲音泛著些許涼意,眼中也如深潭般看不清波瀾。
穆曉的心髒有些不規律的跳動起來,手指攪動著衣角,“我……我也從這裏回家。”
她不善與人交流,更不善與人說謊,她將腦袋深深埋下,不敢去對視顧月承的目光。過了好久,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再次抬頭,顧月承的背影隻在她的視線裏留下了一個細小的黑點。
穆曉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久才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踩著地上的樹葉吱吱作響,怎得方才竟沒有發覺。
回到家,嬉笑聲傳入穆曉耳裏。
“羽羽真厲害,又考了第一,真不愧是我女兒。哈哈,這次想要什麼,爸明天給你買。”
“爸,真好,羽羽最愛你了。”
穆曉垂下眼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後換了鞋,悄然走入自己的房間。看著擺放在書桌上的照片,媽媽的微笑,爸爸的懷抱,還有她小小的酒窩。那是如今,她夢中才擁有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