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上的漏雨,綿綿不絕,有節奏的滴滴答答。
室內香氣繚繞,博山爐中的嫋嫋香煙從爐頂的層層鏤空中飄出,縈繞在香爐周圍,氣象萬千,如仙境一般。
永昌侯夫人韓氏,躺在榻上,用手扇著這縷縷香煙,心曠神怡的道:“這次的香調的好,聞著舒坦。”
立在一旁的小妾陳氏附和著道:“這次香餅裏加了蘇合香,能行氣活血。而且這香爐據說是西漢李夫人用過的,就是、就是一顧傾人國,再顧傾人國的那個。”
“嗬,你還真明白呐。”韓氏瞭了陳氏一眼,諷刺的笑了笑。陳氏沒討到主人歡心,趕緊低下了頭。
韓氏閉目養神了一會,才又慢悠悠的問道:“對了,你剛才說東苑怎麼了?”
“回夫人的話,我聽人說,咱們府裏的一個清客被錦衣衛的人給抓去了,他女兒去求四少爺,結果您猜怎麼著,四少爺居然——放人了!”陳氏故意誇張的道:“聽說一點沒難為她,特意吩咐放人,還叫人給了十兩銀子!千真萬確,您說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丈夫常年不在家,家中的妻室如同守寡,而韓氏就是這些寡婦的頭頭,將這些妾室奴婢管製的規規矩矩。隻是她是續弦,侯爺原配夫人死了,她才進了門。雖然給她生了一個兒子,可人家侯爺不缺兒子,前妻生了個四少爺,小妾們中間還有兩個兒子。
韓氏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奇了,老四可是自家人死了,都不眨眼的人,怎麼如此好說話了?這幾年沒見他幫過誰。”
“對呀,對呀,多奇怪。”陳氏跪在腳踏上,輕輕給夫人捶著腿,繼續道:“而且聽說,他們兩個人就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那個雲姑娘有什麼法術,就把事情辦成了。四少爺也真是的,自家人不管,倒胳膊肘往外拐,幫起不相幹的人來了。”
“閉嘴吧你!你懂什麼!”韓氏嗬斥。
陳氏一慌,一時又不敢言語了。
韓氏低聲喃道:“你就是蠢,碰到出乎意料的事,該好好想想緣由,而不是嘮嘮叨叨。老四是這家最得勢的,得想辦法將他拉過來,處好關係,以後對小少爺也好。”
陳氏努努嘴,低聲道:“可他是前麵夫人生的,嫡出的少爺,以後跟咱們小少爺爭爵位……”才嘟囔完,臉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韓氏罵道:“說你蠢你還真蠢,你看四少爺那種活死人的模樣,會跟咱們老八爭這有名無實的爵位嗎?!你怎麼不想著堤防老三呐?!”
永昌侯乃是流爵,降等襲爵,侯爺的爹是國公,到他手就剩侯爵了,到自己兒子手裏隻是個一等將軍了。老國公戰功赫赫,結果養了侯爺這麼個敗家子,讀書不行,去軍中掛職,結果吃空餉被人告了一狀,除了官職,如今隻是個說出去好聽的侯爺,沒實際官職,這麼下去,侯府衰敗指日可待。
就這樣,還偏愛打腫臉充胖子,聘了教過王爺的徐先生給小兒子做老師,又四處遊樂,家產差不多要敗淨了。每每想到這裏,韓氏就恨,丈夫這個自私的人,隻重自己享樂,怕是等他自己一蹬腿,一文錢都不給兒孫剩。
陳氏捂著臉,含淚道:“夫人您教訓的是,奴太笨了。”
“如今這個家能指望的就是老四了,可他是個油鹽不進的。瞧他那模樣,他爹死了都不帶掉淚的,唉,雖然也不能怪他。”韓氏想了想:“莫不是那姓雲的有什麼過人之處?你哪天派人領來給我瞧瞧,老四肯幫她,她身上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陳氏趕忙又笑了:“是,夫人,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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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燁答應映橋放人,說話算數。映橋在回侯府的必經之路上等人,晌午光景,就見老爹叉著袖子,縮著脖子從路口走了過來,映橋喜的熱淚盈眶,趕緊跑過去:“爹——”
雲成源猛地見眼前多了一個人,驚魂不定的後退了一步,見是女兒,才鼻子一酸,道:“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你怎麼在這裏?”
映橋見老爹胳膊腿都是全的,五官也沒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扶著父親道:“我在等您回家,您沒事就好,咱們快走吧。”
雲成源莫名其妙的被關了進去,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來,一頭的霧水:“去哪兒?”
“當然是回住的地方了,您受驚了,咱們回去好好吃一頓。”
雲成源恍惚的點頭:“對,嚇死我了,回去好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