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花凋雙臂環胸,懶洋洋把玩著五指,“說你乳臭未幹還不滿意?偏偏所思所想還不及個奶娃娃!”低眉嗤笑,“你不妨喊喊試試,看到最後誰更慘!”
“你說什麼?”即使腿腳麻木,她依然警戒地往後倒退些距離。
“你不怕的話,我幹嗎怕?”花凋無所謂地聳聳肩頭,當真表現得毫不在乎。
“笑話!我怕什麼?”她挑釁地瞪著他,“你可知我是何人?我——”
“我曉得啊!”他耐人尋味的打斷她,慢條斯理道,“你是龍綣兒,當今聖上最張牙舞爪的第九女,禦封‘晴川公主’嘛!”
他知道?天!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龍綣兒杏眼圓睜,“怎麼知道本宮的身份?”
“哦,這簡單。”花凋一字一句地緩緩道來,“你進來之前,就對外麵的宮女自稱‘本宮’,近來後又自報家門‘綣兒’,對我指手畫腳說這兒是皇宮大內,我想不知道你是誰都難上加難!”
真是她自己露了嘴?
龍綣兒有幾分困惑,一挺腰板,“囂張小賊,知道本宮還不下跪?你打傷公主,父皇會把你碎屍萬段!”
“小公主,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眼前呢。”花凋搖頭晃腦地在她跟前擺擺血液凝結的手指,“第一,是你出腳傷人在前,我可沒有還手,且受傷流血的也是區區在下我;第二,你如果喊了出來,屆時遭殃得不隻是鄙人,還有同為當事人的你。嗬嗬,據我觀察,此地應該是幽禁的冷宮,不然不會圖有堂皇而虛空清冷,你一個公主跑來此處於法不合,於情不該,不要說你不怕,不怕也不需婢女在外麵放哨,不是嗎?”滿意她的瞬間變色,繼續說,“第三點,也是最關鍵一點,若你豁出去喊人,嗯,的確宮裏的護衛、禁軍會在最短時間趕來救駕,不過……恐怕遠水救不了近渴,因為我會最短的時間殺了你,嫁禍給一個莫須有的惡人再趁亂逃跑,或搖身一變做賊的喊抓賊,移花接木,成了為皇上提供破案線索的大紅人也說不定。”嗬,說狡辯,誰能比過他花凋?
龍綣兒畢竟年齡小,還真被他嚇唬得暈頭轉向,亂了方寸,“你……你要殺我?”咽了口口水,抓緊前襟,麵色慘白。
“你說呢?”花凋玩心大起,腳往前示威似的跨近一步,顯然把之前被雪韌追殺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強勁的對手。
他——反駁她——反駁得她無話應答。
不是她心虛的話,她不會低頭沉思,不是低頭沉思的話,她也不會注意到花凋腰側懸掛的爍金腰牌。
那是——
“好啊,那你就來殺我。”悄悄地,一抹竊笑從她粉嫩的頰上漾開,眉梢微微一揚,“正好成全了你呢。”
花凋一怔,莫名其妙地想:小丫頭無緣無故笑什麼?怕不是被他嚇傻了?
龍綣兒笑靨如花,“你身為禦前神捕就該抓差辦案,但在這個太平盛世,恐怕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一搖手指,“現在,有個機會在皇上跟前立功你當然不能輕易放過,是不是?”
“你再說一遍?”他眯縫著精明的眸子,聲音變得危險。
“還要我說得更直白一些嗎?”龍綣兒冷然倨傲地說,小臉上凝結著與她稚氣的年齡極度不符的諷刺神色,“小野花?”
“你叫我什麼?”花凋腦門的青筋一繃。
“我說‘小野花’,如何?”龍綣兒一點他的鼻子,不客氣地道,“一個六扇門的卑賤奴才,無非是皇宮庭園的一朵小野花,竟敢以下犯上?”
花凋脖子一涼,“你——”
“你能看出我的身份,我就看不出你的身份嗎?”龍綣兒眨巴眨巴大眼,指指他的腰牌,“六扇門的風燭和花凋是父皇欽點的捕頭,據說那個叫風燭的家夥一臉胡碴,你沒有便是花凋唄。”咯咯一笑,“你叫‘花凋’啊,怎麼不叫‘女兒紅’呢?”
“天殺的!”花凋生平第二討厭的就是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而且,此次又是眼前的小女娃所為。
欺……人太甚!
“惱火了?你有本事盡管來殺我!”龍綣兒古靈精怪地學著他曾經戲謔地口吻,吐吐舌頭,“差點被你唬弄過去!”
“你!”花凋懊惱得咯吱咬牙,手掌揚了揚又落下。
無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誰讓他吃的是公家飯,還能不分青紅皂白殺人不成?本來隻想嚇嚇她、壓壓她的氣焰,借此出口惡氣,誰料鬼丫頭竟看穿他的身份!晦氣!被一個黃毛丫頭逼到啞巴吃黃連的地步。
恥辱!
僵持不下,外麵傳來一聲古怪的口哨。
得意的龍綣兒臉色頓時變沉,掙紮著欲要起身,一時忘記剛才與花凋動拳腳時傷了腿腳筋脈,此刻一動,當真痛不堪言。
接著,外麵嘈雜喧鬧起來。
“咦?你不是晴川公主身邊的丫頭‘煙雨’嗎?”
“是……婢子見過菊妃、竹妃娘娘。”
“竹妹妹,冷宮乃禁地,尤其是這座‘鎖蘭苑’!難道,皇貴妃的千金不清楚?”
“婢子該死,是婢子迷了路闖到冷宮來。”
“啪!”一個清脆的耳刮子響起,“滿嘴胡說八道!你這死丫頭在宮裏多少年,怎會迷路?平日跟在晴川公主身旁寸步不離,今兒個就轉了性子啊?”
“菊姐姐,別動怒,依照臣妾來看,八成是公主貪玩,來冷宮瞧個新鮮,你拷問一個奴才有什麼用呢?”
“那依妹妹的意思?”
“自是盡快找到公主啊,否則,這‘鎖蘭苑’的主人發起顛來還真不得了!”
“是呀,你說得有理,咱們還是派人四下找找看好,免得有個差池,你我也不好給梅姐姐交代。”分明是不懷好意地陣陣竊笑。
……
聽著雜遝的腳步聲臨近,屋內的龍綣兒麵色一白,下意識一抓花凋的袖子,“喂,你還不快給蘭姐姐解開穴道?”
“為什麼我要聽你的?”花凋見狀,雙臂環胸一勾唇,擺明了拒絕,想看冷宮演繹一場絕無僅有、雞飛狗跳的好戲。
龍綣兒的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對跟前這個難以捉摸的年輕男子傷透腦筋。看來對他恐嚇、命令都不行,而目下的情況刻不容緩,一旦被外麵的野心女人發現她的蹤跡,莫說保不住自己,連“鎖蘭苑”的秘密都會因此泄露!
“好!”權衡利弊,龍綣兒做出最後讓步,“你幫我解開蘭姐姐的穴道我便答應你,不把今日出現在這裏的事告訴別人!”
“即使你不應,我也有辦法不讓你說!”花凋不受威脅。
“胡說八道!”龍綣兒傲慢地一勾紅唇,“你根本沒方法,否則不會氣得跳腳!”哼,想瞞過她眼?
棋逢對手。
花凋總算遇到命中的衰星了!
不能否認,龍綣兒的小腦瓜異常靈光。嗯,和智勇雙全的他不分伯仲!他的心思和處境,她竟一會兒就看得一清二楚,不簡單!
即便不願承認,但他還真拿她沒轍。麵子歸麵子,現實歸現實,她畢竟是聖上寵愛的晴川公主,縱然被發現出沒冷宮,頂多被責難一頓。
而他,身為六扇門捕頭,肩負抓差重任,今日卻為私事與同僚刀劍相向,還瘋瘋癲癲地跑到皇宮禁地逛蕩,傳揚出去,掉了腦袋倒幹脆,若是丟了飯碗那就太過哀怨——老娘知道定會氣得扒他一層皮下來!屆時,花凋就名副其實地“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