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好一個說明的等價於,小丫頭的判斷力倒是很敏銳嘛。
然而,龍綣兒三番兩次提到寧王卻讓花凋極為不滿。
這個排行第四的寧王殿下,被人稱為本朝開國以來……甚至是史上皇室中最有才華的皇子,三歲識文斷字,五歲七步成詩,弱冠後匿名參加文試,竟然一舉打敗進京趕考的所有舉子,奪魁狀元。這也是新酉年的另一則佳話——武狀元成雙,文狀元從缺!直令天下學子汗顏敬畏;而且,不曉得寧王從哪裏學了功夫,盡管不曾在江湖上走動,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被人傳得神乎奇技。
花凋當年在武科場的看台上見過寧王之外,隻有去年在聖母太後的壽宴上碰到一次,平時幾乎沒有交集。但眼前的女娃一個勁兒得說她的“繾哥哥”有多好,除了炫耀示威的成分在,他總覺得她有嚴重的戀兄癖。不然,不會三句話不離寧王龍繾,更不會提到他之際興奮得兩眼泛光。
重重宮闈,什麼禁忌的事沒有?誰知這龍綣兒生得一副單純的模樣,背後或者日後會做出哪些離經叛道的舉動?
花凋搖搖頭,忙揮去浮現在腦海的淩亂思緒。
啊,管還是不管?受還是不受?他——絕對不是擔心一對兄妹走向歧途,隻是本著博愛的偉大胸襟,不願看人間多添一幕人倫悲劇從而作梗!他趁機分散她的注意,爭取將徘徊懸崖的她拯救回來,如此而已。還在少林時,他常聽師叔說:“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對,這個理由足以讓他心神動搖!
好,如果龍綣兒能再說個讓他舒坦的理由,哪怕是小吹小捧一下,他馬上答應。大不了在宮裏做個裝聾作啞的活死人來庇護,免得禍從口出,後患無窮嘛!
至於銀子——誰會嫌自個兒賺的銀子多?畢竟老娘的開銷太大,他不多謀一份職,怎麼維持下去?
“僅僅這樣,還應有什麼吧?”花凋胡思亂想罷,撇嘴質問。
“嗯?”龍綣兒悄悄察言觀色,見他隱約有一絲笑意浮動,不由得長出口氣,恍然意識到再說下去,連自己的老底都亮出了!她是看中花凋的功夫,想若能讓他來指點自己一下必定讓繾哥哥另眼相看!
繾哥哥和以前不同,原來一有功夫就和她鬧著玩,給她說許多外麵的事兒,而現在不是被父皇叫去問政,便是被尚家兩位大人拉去下棋,都是些推都推不掉的局,累人。更怪的是最近繾哥哥人影都不見,誰也不清楚他在幹什麼,神神秘秘地出宮,經常很晚歸來,害得她沒機會找他切磋!哼,連繾哥哥也不願陪她了嗎?
“還……還有?”她重複著地瞪大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水眸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到花凋一頭削碎的蓬發上。說實話,一開始光顧著吵架,她並沒留意他的樣子如何詭異,現在猛然發現,這明明是個瘋子嘛!哪有人好好的會把頭發弄成這樣?
花凋順著她的眼光,大手緩緩攀上自己的頭頂,在觸及參差不齊的發絲的一刹那,胸中被壓抑下的熊熊烈焰再度燃燒!
痛,他心中的痛啊!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花凋和龍綣兒之所以大不咧咧地坐在橫梁上嗑牙,有一半的原因是以為暫時不會有人再不識相地跑來鎖蘭苑搗亂。
誰知,天不從人願!遠遠地,又聽到外麵響起雜遝的腳步聲。這一次,還多了一個龍綣兒不大熟悉的陌生嗓音,淡淡的如沐春風,令人愜意。
“菊妃娘娘,說的是鎖蘭苑?”
“不錯,剛才哀家與竹妃妹妹路過此處,看到晴川公主的貼身奴才在這裏鬼鬼祟祟不曉得幹些什麼勾當,是以擔心公主的安全。你雖入宮不久,但也該知道皇上對晴川公主的寵愛重視,那可容不得半點差池。既然你今日入宮正碰上了此事,正好也幫哀家解決一個難題。你也看到了,哀家身邊帶的人都是些不諳功夫的柔弱女子,進去以後說是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探。”
“是啊,雪大人武藝超群,能幫皇上追回失竊的護國玉器,功不可沒,相比這應該不會推辭才是。”
兩個女人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那說話好聽的人才得空道:“娘娘客氣了,六扇門中人本就是負責京畿重地的治安。若有不赦之徒膽敢入宮放肆,雪韌理該除之,當仁不讓。”
……
再往後無非是一些些邋遢的客套話。
然而,即使如此也夠讓屋內的兩人吃驚。
尤其是花凋,當他聽到“雪韌”兩個字的時候險些崩潰!不會吧,難道雪韌是他命中的無常君不成?簡直是——陰魂不散嘛!萬一,讓他發現自己藏匿在鎖蘭苑裏,且和一個公主聯合以掌風裝鬼來嚇宮女,那就死定了!以雪韌那股子認真的性子,二罪歸一,必將他押至大理寺論罪。嗚……上賊船了,跑都跑不掉!公主,都怪這個公主,她是皇帝的女兒,一旦出事撒嬌就好,哪像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嗯嗯嗯……”花凋雖沒和雪韌真正較量過,但必為伯仲間,相差無幾。若貿然闖出,九成九會被他發現蹤跡。該死的,好死不死竟鑽進了死胡同!
龍綣兒瞅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吃吃地笑道:“你也會怕啊!外麵那個是你的臣友吧!嗬嗬,我想到還有一個要你進宮的理由,就是雪韌!你怕他,正好到宮裏躲嘛!”
“誰說我怕他?我不過是好男不——”花凋的話說一半又咽下,訕訕地聳肩,“算啦,我說了你也不懂。”不過,形勢所迫,不得不轉向,“晴川公主有何高見?”
“簡單,你答應入宮,我就有法子幫你脫困!”
“真的假的?”花凋表示強烈懷疑。
“愛信不信!”龍綣兒傲然地一仰脖子。
兵臨城下,馬上就要出人命,怎能不認命指使?情形急轉直下,先前明明是他占據優勢待她妥協,現在,如何短短一刹的光陰就換了人間?
“好,你說。”花凋扁扁嘴,心下默念“諸行不利”,靜待下文。
“不準黃牛。”這一刻的龍綣兒神采飛揚,那是孩子特有的爛漫天真。纖細的小指與他長滿繭的手指一勾一抵,算是至此達成雙方協議。
“放心吧,我雖非君子,但亦不至於失信於人。”
“嗯,那你聽好……”龍綣兒笑眯眯地勾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