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韌不由分說,探肘擒住他的胳臂,暗中施展內力一扭,花凋防不勝防,被順勢一翻處於被動,“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風燭也覺得有端倪,站起身來到近前,靜觀其變。
“記得什麼?我做的每一件都是好事兒!”花凋越來越搞不懂雪韌陰晴不定的性子。剛才還好,為何說翻臉就翻臉?
“嘴硬!”雪韌“當啷”敲了他後腦勺一記鐵板燒。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雙手反鐧於背後,花凋大嚷:“就算是大理寺判刑,也得讓人知道罪名吧?”他不要做冤死的孤魂野鬼!
“雪韌,到底出什麼事了?”風燭終於為花凋解困——事實上,他也是閑著找點事情做做,免得日後腦袋瓜成了豆腐渣,轉都轉不動。
“你問他,都幹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雪韌一咬牙。
“這……天大的冤情!我……隻會被人欺負,哪有幹大逆不道的本事?你……你太高看我了吧!”
“那你手上的簪子作何解釋?”雪韌毫不留情地潑出一盆冷水。
“簪子?”花凋下意識一瞅,險些俯身爬下!
老天,那是龍綣兒借他係發的簪子!完了,他竟忘收起最重要的東西!等、等一下,隻有他和龍綣兒知道簪子的事,雪韌怎麼會……難不成是龍綣兒背後反咬一口?不,她完全沒必要!那麼,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雪韌在詐他的實話!“噢,那是我買給老娘的簪子……呦,孝敬老娘也犯法嗎?”
“哦,你何時變得體貼了?”雪韌的指在他虎口一戳,待他發麻的刹那奪過簪子,“這個簪子帶有龍紋金邊,你從哪裏買得到?除了皇族的女子,打造首飾的鋪戶根本沒膽造!而且——還跟我迷糊?你敢對天發誓,說從‘鎖蘭苑’溜走的神秘人不是你?”以為頭上插根簪子他就認不出來人了?哼,也太小覷他的勢力!
花凋僵笑兩聲:“你心思細過頭了!我頭發被你削斷,亂七八糟,哪有臉進宮?”
“慌不擇路另當別論。”雪韌不為所動,鬆開束縛後趁勢踹他一腳,“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雖然,目前不清楚晴川公主因何護你,但至少有鐵打的證據!我救下她時,公主的左鬢少了一邊簪子!”說著用簪子比了比,“這是套左右對稱的龍鳳簪,龍紋的在你手中她便隻有那個鳳紋的。”
花凋咋舌,感慨道:“想不到,你對女人家的玩意兒了解得很透徹嘛!”
此言一出,雪韌的臉“轟”的一下紅得像個熟透的蝦子,不大自然地道:“這算什麼出奇的?造簪子的還不都是男人?”
“沒又沒說你不是男人,緊張什麼?”花凋壞壞地一挑飛揚的劍眉。
“你——”雪韌被噎在半路,懊惱地睨他,恨不得瞪穿!“現在是我質問你!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花凋當然心裏有數,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他收斂起嬉笑,正色地道:“我先問你,是又如何,不是又當如何?”
“我——”雪韌一時無語。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能怎麼辦?按照朝廷的典製將花凋送到大理寺法辦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要把協同的案犯晴川公主一並收監?不可能,他知道那是騙鬼的!既是法裏容情,他又情何以堪枉顧花凋的同僚之情?六扇門的每個兄弟對他如何,他不是不知啊……
望著他迷茫的樣子,花凋了然地抱臂而笑,“陷入困惑了不是?還是讓我告訴你,傻兄弟,做人——不可不誠,卻不可不精!有些事隻要不是原則上問題,你就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正所謂: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方為生存之道嘛!”
“是嗎?”雪韌狐疑地瞅向風燭。雖說風燭乍看上去像個火爆的蠻子,實則接觸後才發現他心細如絲,洞若觀火。較之花凋的嘻嘻哈哈,沒個正經,風燭行事時常出人意料,那份沉著讓雪韌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兄長。
風燭沒有否認,拍拍花凋的腦袋,微微一笑,“見仁見智,可我不否認這是一個不錯的為官之道。”
“所以……”雪韌很快地理清思路,做出結論,“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學會視而不見!當今日的一切不曾發生?”
風燭不置可否。
花凋咧嘴一笑,挑起大拇指,“上道!雪韌啊,你也了解兄長我的為人,我是那種謀財害命的卑鄙小人嗎?”繼而語氣一轉,啟用哀兵之計,“今日若非被你追得昏天暗地,也不會陰差陽錯遇到晴川公主,更不會歹命得被她要挾。總之……一言難盡。”拉扯幾綹參差不齊的碎發,感傷無限,“我的情況好不到哪兒,你忍心抓我去大理寺受刑?”
“你不該裝神弄鬼嚇跑菊妃、竹妃的宮女!”雪韌皺了皺秀氣的兩眉,為難不已。事情大了,不是他能壓下的。真是,早知其中還有那麼多彎繞,他就不該鍈渾水!現在倒好,騎虎難下!
“晴川公主嘛……”花凋略略頓一下,輕描淡寫道,“一個貪玩的瘋丫頭,她焉會允許別人欺到她頭上來?兩位娘娘自由得她擺平。至於小宮女,不必擔心,那是鎖蘭苑的主人嚇跑的,我不過是助她一臂之力。”
“鎖蘭苑的主人?”雪韌與風燭異口同聲。
“對啊!”花凋點點頭,話中帶話:“想不到吧!那個三日內由一名秀女升為貴人的奇女子,又在三旬內被皇上打入冷宮,沒想到她如今厲害著呢!”
“我隻知她瘋了。”風燭一斂眉,淡淡地說,“一個瘋女人看到你和晴川公主沒反應,卻見到小宮女時發癲,怪!”
花凋似笑非笑地一勾他的肩,“老大,你決定拆台嗎?”其實,晴川公主與蘭貴人之間的玄機他亦不十分明白。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不是不放心風燭,而……而是直覺告訴他,龍綣兒與他的糾葛絕不會到此為止,並非指他們的協定,是說除協定以外臆測不到的吉凶。如此,還是不把兄弟牽扯進來為妙。和風燭是不打不相識,倆人搭檔的一點一滴花凋記得分明,別看這家夥外表粗野,內裏卻重情重義。而與雪韌相識不久,花凋有時的確看不慣他的溫吞多慮,然而比他小的雪韌一身傲骨,也委實令他欽佩。
問,是關心;不問,是放心。
他們彼此從不質疑對方的來曆,相互體諒,實屬難得。他無親手足,即使在少林學藝之際,師兄弟四大皆空,與他的結交也無非限於同門之誼,更深的話則照不啻大師所說,融於博愛的大情大義,超脫世俗。他沒那個本事看破紅塵,更不可能脫離世俗羈絆。尤其一入公門,宦海浮沉,既遇到值得一交的兄弟,勝過手足,自是珍視。打死他也說不出一串串肉麻的話,不過除了老娘以外,他在乎的人便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