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門前,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裏麵有誰,擔心出來怪人,再說門又完全沒有見過。這麼著,我就試著小聲敲了敲門,聲音小得幾乎不易聽見,“得得”。結果因四周太靜了,那聲音卻比我預想的大得多。裏麵沒任何反應。十秒,二十秒…………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不知所措。不一會兒,裏麵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怎麼說呢,就像一個穿著很多衣服的人從床上爬起時的動靜。接著傳出腳步聲,非常非常遲緩,“嚓……嚓……嚓……”像是穿著拖鞋,拖鞋拖著地麵,一步一挪地朝門口靠近。“
由美吉似乎想起了那聲響,眼睛看著空間,搖了搖頭。
“聽見那聲響的一瞬間,我渾身不寒而栗,覺得那恐怕不是人的腳步聲。根據倒沒有,但直覺告訴我:那不是人的足音。也隻是這時,我才曉得所謂脊梁骨凍僵是怎麼一種滋味,那可真叫凍僵,不是修辭上的誇張。我拔腿就跑,中間可能摔了一兩跤,因為長筒襪都破了,但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跑啊跑啊,能記起來的隻有跑。跑的時間裏,腦袋裏想的盡是電梯仍然不懂可怎麼辦。幸好電梯還在動,樓層顯示燈也還亮著。
我見它停在一樓,便猛按電鈕,電梯開始向上動了,但上的速度慢的要死,簡直叫人難以相信。二樓……三樓……四樓……我在心裏一個勁兒禱告快點,快點,可是不頂用,它偏偏那麼磨磨蹭蹭,向有意讓人著急似的。“
她停了一下,呷了口血色瑪麗,不停地轉動著戒指。
音樂停了,有人在笑。
“不過那腳步聲是聽得清楚的。“嚓……嚓……嚓……”地走近,很慢,但一步是一步。“嚓……嚓……嚓……”邁出房間,走到走廊,朝我逼近。真怕人,不,也還不是什麼怕,是為以下一下地往上躥,一直躥到嗓子眼。而且渾身冒汗,冒冷汗,味兒不好聞,涼颼颼的,活像蛇在皮膚上爬來爬去,電梯還是沒上來,七樓……八樓……九樓……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她停頓了二三十秒,仍然不緊不慢地轉動戒指,像是在調整收音機波段。
王雍輕輕抓住了由美吉白皙的,在這暗色燈光下好像藝術品一樣精美的,冰涼的手。
由美吉有些緊張的想要把手抽出來,然而卻又像冬天裏尋找溫暖的小鹿一樣,鑽進了王雍的大手中。
她微微低下頭,耳上似乎在金耳環的映襯下,有一絲淡色緋紅。
王雍感受著她的手冰涼而輕微的顫抖。
讓一個人再次回憶起痛苦,恐怖的回憶,並不是讓人愉快的。但是把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稍稍寫露出來,也許能平複些許心中的傷口。
“那種恐懼感,不親身體驗是不可能知道的。“她用幹澀的聲音說道。
“後來怎麼樣了?“
“等我注意到時,電梯門已經開了。“她聳了聳肩,”門開著,熟悉的電燈光從裏麵射出。我一頭紮了進去,哆哆嗦嗦地按下一樓的電鈕。回到大廳,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可不是,我臉色發青,全身發抖,差點說不出話來。經理過來問我是怎麼搞的,我就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始解釋,說十六樓有點不對頭。經理剛聽了一句,就叫過一個小夥子,和我一共三人上到十六樓,確認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料十六樓什麼都沒發現,燈光通明,更沒什麼怪味,一切照常。去休息室問那裏的人,那人一直沒睡,說根本沒有停電那回事。為慎重起見,把十六樓那裏走了個遍,還是沒發現任何反常之處,簡直走火入魔似的。
“回到樓下,經理把我叫到他自己的房間。我認為他肯定會發脾氣,但沒有,而是叫我把情況詳詳細細說一遍。我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嚓嚓響的腳步聲,盡管覺得有點荒唐。我認為他準會取笑我一番,說我白日做夢。
“但他沒笑。不僅沒笑,還一副格外嚴肅認真的申請。他這樣對我說:“剛才的事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還用和藹的預期叮囑似的說:“可能出了什麼差錯,但弄得其他人都戰戰兢兢的也不好,別聲張就是。“我們那經理,原本不是個和風細雨的人,動不動就劈頭蓋臉地訓人一頓。因此當時我想,說不定經曆這種事的我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