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王磊?我們這裏也有一個王蕾。”媽媽笑著把王蕾叫到跟前,“有一個跟你同名的人呢,高興嗎?”
不高興,我搖了搖頭。有人跟自己叫一個名字有什麼可值得高興的,他又那麼醜。
“這是他的戶籍資料?”媽媽低頭翻著一個本子,翻著翻著又樂了,“真是太巧了,蕾蕾,他跟你是同一天生日,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啊?”什麼意思,是說每年生日,都有人跟她搶蛋糕嗎?不要!
“怎麼辦?你們誰比較大呢?”
王蕾還在低頭想著蛋糕的事,那邊被大姐押著剪指甲的王磊喊起來了:“我是雞叫的時候生的,我最大。”
於是,王蕾剛剛到手的老四,頃刻之間變成了老五……
王磊今年八歲,上光明小學一年級,同班的還有他在福利院的妹妹——王蕾,不過他不喜歡她。
她總是喜歡穿漂亮的衣服,就是跟別的兄弟姐妹樣式一樣的衣服,她也要搞出別的花樣來,硬要看起來跟別人不同,還喜歡在辮子上綁蝴蝶結,不過總是會被他扯下來就是了,然後她總是會尖叫著去告狀。
王蕾的臉白白的,像是媽媽蒸的饅頭,手也白白的,還喜歡拿著一塊白白的手絹,一雙大眼睛很有光彩,被老師表揚領小紅花的時候,眼睛就會更亮。
她應該是很漂亮的吧?不過也真的很討厭。
比如老師聽寫生字,有的字他想不起來了,想偷看王蕾的,總是會被她瞪回去,他硬要看的話,她還會舉手報告老師。
真是可惡。
每次考試,王蕾總是拿第一,他也是拿第一 ——倒數的,老師總會看著兩個王磊(蕾)搖頭,“你怎麼不學學你妹妹呢?”在搖過頭之後,老師總會這樣說。
他幹嗎要學王蕾?學她總打小報告?跟在媽媽後麵嗲聲嗲氣地說話?纏著大姐給她綁更好看的新式樣的辮子?惡……
每天洗澡要洗好久好久,早晨梳頭發也要用掉半個小時,不像他,頭發用手抓一抓就可以出門了。
三八……這是他在電視裏學到的,他認為很合適王蕾。
上學真是沒意思,要坐在教室裏整整四十五分鍾,下課的時候也不能亂跑,回答不出問題還要被老師罰站,跟別人說話還要寫檢查。
還是小時候自由,雖然有一頓沒一頓的,有的時候還會挨嬸嬸打,被黃狗追,可是想躺著就躺著,想跑出去玩就跑出去玩。
不用每天洗澡,不用被大姐追著換衣服,最要命的是這裏的廁所,不能蹲隻能坐,他到現在有的時候還會偷偷地蹲在上麵,雖然很滑,搞不好還會摔到。
“他在外麵小便便了!”
“他又蹲著上廁所了。”
“他又沒有衝水……”每次被那個討厭的王蕾看見,她都會大驚小怪地跑去報告,真是可惡呀。
生命很可貴,自由價更高,這是大姐曾經念過的課文,他偷偷記住的,嗯,自由就是想不上課就不上,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他過去的生活是最自由的。
別了福利院,別了浴缸,別了學校,別了總是把指甲塗得紅紅的老師,別了會做好吃的媽媽,別了會很凶地管他的大姐,永別了可惡的王蕾,他要投奔自由去也。
月黑,風高……雖然今天是十五,月亮很亮,但是電視裏都是這麼演的,王磊從床上坐起,“有人嗎?都睡了嗎?”他壓低了聲音。
很好,睡在他旁邊的老六還在磨他的牙,睡在他左邊的老八剛剛放了一個很臭的屁,睡在他腳邊的老九剛剛翻了一個身。
王磊悄悄地穿上了衣服,抱起他白天偷偷藏好的書包,別以為他是愛學習,他倒空了所有的課本,把這幾天省下來的點心零食塞了進去,還有幾件衣服,他認為這些足夠他過很久的了。
悄悄穿上了鞋子,王磊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走廊裏黑洞洞的,不過他不怕,吞了吞口水,他繼續往前走。下了樓客廳裏也沒有人,媽媽跟大姐應該也睡了,正在他暗暗偷笑偷溜計劃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他卻發現廁所的燈是亮著的,這麼晚了,誰會在廁所裏?
他悄悄地接近廁所,卻隻聽見裏麵的水聲,他順著門縫往裏麵看,隻見一個白影正在接近他……什麼花子紅馬甲……廁所裏的鬼故事通通湧上他的腦海。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他嚇得一個後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誰在那裏?!”那個白影叫了一聲,不過王磊現在注意到的是白影是有影子的。
“噓噓,不要說話。”發現那個白影是人之後,王磊的膽子立時大了起來,他一縱身躍起,捂住白影的嘴,這時他才看清白影的臉,該死的是那個臭丫頭。
“怎麼會是你?”
“你出來幹什麼?”王蕾也認出了他,當下便皺起了眉。
“我……我出來看門窗有沒有關好。”遇見了這個喪門星,看來今晚他是走不了了,王磊用腳把書包踢到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是嗎?”王蕾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他,“你是不是要出來偷東西?”
“我怎麼會偷東西呢。”除了吃的,他流浪的那幾年從來沒偷過別的,現在每天都可以吃得飽飽的了,他為什麼要偷呢。
“是嗎?我以為你要偷吃媽媽藏起來的點心。”王蕾繼續懷疑著他。
“我又不是小姑娘,才不愛吃點心,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王磊用從未有過的和顏悅色對王蕾說道,這反倒引起了王蕾的懷疑。
“不對,你肯定是幹壞事了。”
“我沒幹壞事,你看我像幹壞事的樣子嘛。”死丫頭,怎麼這麼難纏。
“好吧,我相信你。”王蕾用施恩般的語氣說道,不過卻沒有回房間,她直接往王磊身後的方向走去。
“你要幹什麼去?”王磊用腳又踢了踢書包,力求藏得更深。
“我要去喝水。”
“剛撒完就喝,你屬雞的呀。”從小在鄉間長大,聽慣了市井俚語的王磊,一急起來,說話也粗魯起來。
“粗魯。”王蕾白了他一眼,推開他揚起頭繼續往前走,沒想到腳下卻絆到了東西,當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啊……什麼東西絆我。”完了,王磊一閉眼,果然王蕾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那個書包,“你拿書包出來幹什麼?”她可不相信他是半夜起來看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