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村落當中響起銅鑼聲,聽到聲音的陸家人都變了臉色。上次差役們就是在銅鑼聲中,抓走了村裏麵近半人口。沒多久,就聽外麵的差役吆喝道:“知縣老爺駕到,各家都出來跪見。”
陸大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家門,他已經被提前告知此次知縣老爺並非來抓人,而是與村裏麵這幫不窮的人們談談。
在北方,三拜九叩已經是蒙古朝廷中漢臣對蒙古皇帝的禮數。現在的皇帝忽必烈規定,各地的長官都必須是蒙古人,回回和色目人充當財政官。至於那些辦事的則由漢官來擔任。漢臣對蒙古皇帝要三拜九叩,地方上的漢人對於官員當然要跪見。漢人們對此也已經習慣,並且認為這是漢人的傳統。
而且因為缺乏文化教育,北方漢人並不知道這並非是漢人的傳統。在此時南邊的大宋,漢人見到大宋皇帝也不過是微微躬身表示致意。在全新的製度中,漢人隻用和皇帝握手而已。
跪在地上,便是不高的車駕看上去也高高在上。作為知縣的蒙古大人乘車而過。沒多久,各家的人都集結起來。陸大伯作為族長參加了會議,環顧周圍。來參加的三大家就是鄭家、孔家、陸家,其他幾家都是沒有參加向官府申請救濟的莊戶人家。之所以沒有申請救濟,完全是因為這幫人膽,不敢招惹官府。當然,在正兒世道下能有這樣的認知已經算是聰明人。
眾人到齊,就聽差役長聲吆喝:“行禮!”
鄭家、孔家、立刻跪下給蒙古知縣磕頭行禮。陸大伯本來以為鄭家和孔家乃是漢軍世侯,是有身份的人,地位應該在蒙古知縣之上,所以不用跪地磕頭。沒想到眼見的是這兩家的族長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他也乖乖和其他幾家人一起跪下磕頭。等他們跪伏在地磕完頭,蒙古知縣就坐在位置上開了腔,“你們幾位都沒有向朝廷申請糧食。可見諸位都很能幹。”
知縣的漢話裏麵有股子濃濃的蒙古腔調,陸大伯幾乎聽不明白。不管這第一次聽到的怪異的腔調是多麼陌生,陸大伯還是從遣詞造句裏頭聽出了危險。
蒙古知縣並沒有去分辨下頭那些跪伏在地的人是什麼表情,這幫人都低著頭,臉部方向基本都規規矩矩向下,其實也分辨不出來。知縣繼續道:“大家都很能幹,也不會缺糧。本知縣此次親自前來,就是要諸位把今年的糧食給交了。”
“什麼?”陸大伯忍不住驚叫道。此時的他徹底懵了,之前的事情證明官府根本就沒有賑濟災民的意思,現在知縣更明白的講出了此行的目的,他竟然是來收糧食的。現在可是災年,大家本來就沒有足夠吃到明年收獲的糧食,然而知縣卻要把大家現在僅有的糧食都要走,大家還要怎麼活?當然,前提是這幫人手裏還有糧食的話。
“怎麼樣,你們現在要不要交糧食?”穩穩當當坐在馬紮上的知縣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他麵前的這些漢人。
沒人話。誰也不敢話,更不想話。
“怎麼沒人話?糧食多的都不知道該什麼了?哈哈。”知縣了個也不知道該稱為是笑話或者是調侃又或者是威脅的話,接著就自顧自的笑出聲。旁邊那些蒙古兵們也跟著笑起來。
下麵的人還是沒人吭聲。在此時,陸大伯隻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壓力,根本不敢吭聲。隻要他吭聲,那就一定不會附和知縣的要求。
見到還是沒人話,知縣道:“你,話。”
陸大伯低著頭,根本不知道知縣在誰。稍稍抬起頭,就見到知縣旁邊的蒙古兵抽出馬鞭,上前兩步,對著陸大伯旁邊的人劈頭就是一馬鞭,在門戶家主的慘叫聲中,蒙古兵罵道:“你呢,聾了麼?!”
“啊!”挨了這麼一鞭子,戶主忍不住慘叫起來。他看躲不過去,收起呼痛的聲音之後就哀求道:“老爺,我家是真的沒糧食了。”
知縣聽完之後爽快的笑道:“沒糧,那就把他們全家帶去大都做工。大都缺的就是做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