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靈之死的掘墓人
洗過桑拿出來,淩靜拉著邱萍去吃米線。邱萍說:“米線有什麼吃頭,要吃就下館子,吃正經的大菜。”淩靜說:“晚上不宜吃得太多,沒聽人家說嗎,吃碗米線,體型如線。你也該禁禁嘴,刷刷你滿肚的肥油了。”邱萍說:“你以為我不想刷啊,整天像懷孩子似的,挺著個胖肚子,自己都煩得不行。走在街人,人家看你,是看你體型好,人家看我,是看體型不好。真是,一樣的人,怎麼差別這麼大呢!”淩靜說:“差什麼差,想當年,咱還不是半斤八兩,你要是少吃點,多活動,也不會這樣。對了,我覺得和你幹後勤有關,你不如調個位子吧。”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邱萍隻想著當正科長,就沒想,同樣下功夫,為什麼不換個職位呢?於是問淩靜:“你說我幹什麼好?”淩靜說:“辦公室挺適合你的,現在辦公室缺個管內務的副主任。”邱萍一拍腦袋,說:“我怎麼沒想到呢!”
王六米錢店是她們常去的地方,臨街一間門麵房,窗明幾淨,雲南風味,淩靜細品慢咽完一碗時,邱萍已兩碗米線下肚。淩靜無奈地對她說:“拿你沒辦法,你要想節食,就得細嚼慢咽,速度太快,吃得就多。”
邱萍用餐巾紙擦著油亮的嘴唇,嘿嘿一笑,說:“從明天開始吧!剛洗過澡,消耗太大,要是不多吃點,回頭會頭暈。”
回到家裏,淩靜反鎖上門,把厚厚的窗簾全拉上,開亮所有的燈,泡上一杯茉莉花茶,衣服脫得隻剩下鮮紅的乳罩和肉色內褲,站在穿衣鏡前,從頭到腳細細品賞。史東風說她是玉人,邱萍說她是麵人。她自己也承認自己像玉雕出來的美人,也承認自己像麵揉出來的美人,但那隻是外表,她的心,早已死定了,就像玉雕出來的或者麵揉出來的美人是沒有生命的一樣。她的心靈殉難日,就是結婚那一天,從那一天開始,她的心靈之門就死死地關上了。而史東風,雖然愛她勝過一切,但同時,也是她心靈之死的掘墓人。
每當麵對鏡子,為自己不老的青春和美麗的容顏而驚歎時,酸甜苦辣的往事就會湧上心頭。淩靜常常回味過去,過去就像難解的謎一樣,困擾著她。她始終搞不明白,在青春期的最後階段,突然之間,她會選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好像著了魔,也好像發了瘋。而且,她還能適應這種生活,就像一個馴服的囚徒。淩靜苦笑一下,用手拍一拍自己的臉,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隨手打開音響,一曲《梁祝》,溫軟曼妙而來。
淩靜的住房並不大,三室一廳,八十多平方米,但家具少,擺放又緊湊,顯得很有空間感。二十六平米的客廳裏有兩件東西是她最得意的,一是史東風從國外帶回來的高級音響,一是鋼琴。隻要回到家,她就會打開音響,讓音樂充滿房間的角角落落,這樣可以減少一個人生活的孤寂感。音樂對她來說,就像溫泉一樣,浸泡其中,溫暖而又安適。鋼琴是為女兒買的,如今女兒以優異成績畢業於一所有名的音樂院校,並且考上了研究生,讓她心滿意足。女兒在家時,會為她伴奏,讓她放情高歌。
鋼琴上放著女兒的大幅照片,,修長的體型像他父親,俊俏的瓜子臉則像淩靜。雙方優點的結合,使女兒從小就相當出眾,走到哪兒,都惹人疼愛,光是幹媽,就認了好幾個。不過女兒對父親的優點卻不認可,經常為母親打抱不平,為母親抱虧。說如果是她遇到父親這樣的人,寧肯去當尼姑。父親對女兒如此貶損,從不生氣,還自鳴得意地說:“你媽就是願意嫁給我,說明我還是很有魅力的。”淩靜則搶過話頭,咄咄逼人地說:“還有魅力,那是鬼力。女兒說的不對嗎?如果她現在遇到你這樣的男朋友,你會同意?也不照個鏡子看看,南瓜頭,鯉魚眼,那張臉,日本人不是日本人,非洲人不是非洲人,再加上一身幹骨頭叉子,你說你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更不用說,學曆沒有學曆,職務沒有職務,錢沒有錢,你說你有什麼?”史東風早已聽慣了這種狂風暴雨般的諷刺,每到這時,就嘿嘿笑著,自顧到廚房燒他的拿手好菜糖醋魚去了。史東風燒的糖醋魚,她們娘兒倆都最愛吃,這也算是史東風極少被淩靜認可的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