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3 / 3)

淩晨一點,遲家和符家已經在為新人的婚禮開始忙碌了,遲端陽不斷抱怨新郎發型令他的頭不能挨枕頭,遲騁默默看著忙忙碌碌又喜氣洋洋的兩家人,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如果沒有遇到無豔,他和曉冰應該比端陽和曉築先結婚吧。

手機響了,他以為是五月打來的,看號碼卻是本地的,這時候誰會找他?

“喂?”

濃重的鼻音傳來,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哽咽,“喂?遲騁嗎?我是戚無豔。”

“無豔?”他驚呼,“你怎麼了?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汽車站旁邊一個電話亭,”又是兩聲戰栗的哽咽,“遲騁,我遇到點小麻煩,你現在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汽車站?這裏的汽車站?你怎麼會來的?先別說那麼多了,你站在那兒別動,我馬上過去,十分鍾,你千萬別亂走。”

他在關掉手機的同時已經衝出屋門。

遲大媽忙喊:“臭小子,深更半夜你去哪兒?”

“我馬上就回來。”

“哎?臭小子,你給我回來,那是婚車。”

他哪裏管什麼婚車不婚車,滿腦子隻有戚無豔形單影隻地站在冰天雪地裏獨自哭泣的樣子。她怎麼會來的?她來幹什麼?是不是那邊出了什麼事?還是——她來找他?

汽車站很小,一共隻有兩個電話亭,遲騁一眼就瞄見東側電話亭外那道纖細的身影。她抱著肩,縮著脖子,可憐兮兮地偎在電話亭的玻璃門上,雙手不停地伸到嘴邊嗬氣。薄呢子短大衣根本阻擋不了寒風的侵襲,呼出的氣在眉毛鬢邊凝結成霜。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氣急地喊:“天哪,你都快凍成冰棍了,怎麼不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待著?”

她牙關打顫,哆哆嗦嗦地道:“你叫我千萬別亂走。”

“那之前呢?你就不能先找個賓館飯店什麼的落腳,或者事先聯絡我?”

“遲騁,”她可憐巴巴地道:“我們先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好不好?我好冷。”

“你還知道冷。”他拉開羽絨服拉鏈,將她裹在衣襟裏,半拖半抱地回到車裏,將暖風開到最大,口氣依然很衝,“把大衣脫了,穿我這個。你就穿個什麼都不頂的大衣,今天晚上零下三十五度,我要是不來,明天早晨就等著給你收屍了。”

“你不是來了嗎?”他放下婚禮即刻趕來,是不是證明他還愛她?

“你……”他怒極,反而不知道說她什麼好,見她裹著羽絨服,還在不停發抖,嘴唇冷得發紫,不由輕歎一聲,抬手拭去她睫毛上融化的水珠,放緩聲音道:“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她眨眨眼道:“我的皮包被偷了,現金、證件、信用卡、手機都在裏麵,身上隻有幾塊零錢,所以隻能打電話找你,沒有耽誤你的正事吧?你放心好了,你借我點錢,我聯係到sammy補辦了證件馬上就走,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他臉色一沉,“你說得什麼話?你到這裏不找我找誰,傅秘書離那麼遠能幫上忙嗎?對了,”他稍稍一頓,“你來這兒幹嗎?”

“我——”她又眨眨眼,“我來看個朋友。”

他皺眉,“我怎麼不知道你這裏有朋友?”

“呃——”她想了想才道:“我沒跟你提過。”

“無豔,”他沉聲喚,“你在說謊。”

她垂下頭,長發遮住了大半邊臉,一會兒,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凍的紅腫的手上,聲音低低的,“其實我是來找你的,可是到了你家門口才發現你要結婚了。也許我真的不該來,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把你推給了別人,怪不得你。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的婚禮,天一亮我就去報案,民警會幫我的。”

遲騁的眉頭越皺越緊,一把按住她肩頭,“你說誰要結婚了?”

她驚道:“你不是今天和符曉冰結婚?”

“誰說的?明明是我二弟端陽和曉冰的姐姐曉築結婚。”

“啊?”她傻傻地張大嘴,“可是五月說,不對不對,應該是端陽說是你結婚呀。”

遲騁簡直哭笑不得,低聲罵道:“這個端陽,從來不幹好事。”

她激動地抓著他的手問:“真的不是你結婚?”

他翻了個白眼道:“你都說取消婚禮了,我跟誰結婚去?”

“嗬,嗬,”她忍不住笑,喃喃自語,“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有要結婚,我還有機會。”她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我以為你要離開我了。”

“傻瓜。”他攬著她的頭,“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再愛你了?我隻是說我累了。”

“可是我在電話裏哭著說我愛你,你都無動於衷。”

“所以你就追來了?”原來她是真的在意他,不是他自作多情。

“嗯。”她用力點頭,“我已經錯過了太多,忽略了太多,索取了太多,既然你累了,那麼就由我來追你。你看,”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打火機,“我還找到這個,品牌和款式都跟你送我的那隻一模一樣,我特意托朋友找代理商買的。遲騁,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那隻冰涼的打火機,低低地顫抖地道:“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永遠無法替代的。”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熱切地道:“無法替代,但可以轉變。時間可以平複傷口,可以令人遺忘,也可以軟化執著,已經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珍惜眼前的才最重要。掉了的那隻打火機上有你的感情,我請你遺忘它,重新愛上這一隻,而我對祁紹的愛,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我現在愛的是你,是你啊。”

“無豔,”他捧起她的臉,眼睛盯著她的眼睛,懇切地道:“再說一次你愛我。”

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道:“是的,我愛你,遲騁,不是替代,不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就是你,遲騁,我愛你。”

他猛地吻住她,讓她冰涼的嘴唇在他的唇上融化,讓她凍得僵硬的身軀在他懷裏柔順,讓她真摯的愛通過呼吸和毛孔融入他的血脈。他在她耳邊感歎:“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

“我知道,”她緊緊偎進他溫暖的胸膛,“幸好我沒有說得太遲,幸好你還肯給我機會。”

他笑了,啄吻她紅紅的臉頰,“下次來追我,記得多穿一點。”

她直覺地道:“早知道端陽騙我,我就直接在賓館給你打電話了,何必把自己凍得半死?”

“什麼?”他坐直,“你不是說你皮包被偷了?”

“嗬嗬,”她心虛地笑,“我……我隻不過想學你玩一把苦肉計嗎,原來真的很有效,就是太冷了,下次一定記得先買件貂皮大衣。”

“戚無豔。”他咬牙切齒地叫。

“啊呀,”她大叫一聲,“我好冷,好冷好冷,快幫我暖暖。”說著雙臂纏上他的脖子,堵住他怒氣騰騰的嘴唇。

他反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欲拉開不知怎麼就變成了擁抱,明明有一堆火氣卡在喉嚨裏要衝出來,卻舍不得放開她柔軟香甜的唇瓣。還是先幫她取暖吧,訓她的事可以等等再說,凍壞了她,心疼的還是自己,誰叫他愛上這個有點自私、強悍、嬌縱、可愛、固執又有點勇氣的女人呢?愛她,還有什麼好說?別說是苦肉計,什麼美人計、空城計、反間計、連環計,就是三十六計她都耍上一遍他也隻能乖乖受著。愛她嘛,唉!

遲家

遲端陽披著軍大衣,頂著滿頭白霜,在自家門口跳腳,哀叫:“大哥到底去哪兒了?時間就快到了,我的婚車啊!”

有人提議:“反正新娘子就在隔壁,你去把人背過來,直接入洞房算了,酒席也別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遲端陽氣得出口成髒。

忽聽隔壁院內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遲端陽,你又說髒話了。”

“沒有沒有,”他急忙嚷嚷,“是東來罵的。”

“還說謊,數罪並罰,婚期延後三個月。”

“啊?”片刻靜默之後,隆冬的天空中揚起一聲狂吼:“遲騁,我跟你沒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