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娉婷在聽了沈菊年的回複之後,托著下巴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是,這麼曖mei不明的態度,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沈菊年是覺得李群應該徹徹底底明明白白地拒絕,蕭娉婷則是認為李群應該點個頭回個信物之類的。
沈菊年看著燭光下蕭娉婷微微糾結的眉眼,心裏不住歎氣。現在的孩子,真是太早熟了……
忽地,蕭娉婷似是想通了什麼,眼睛一亮,眉眼一彎,笑道:“先生定然是震驚不已,既然沒有拒絕,那即便不是首肯也是猶豫了,隻要他猶豫了,那我就有機會了!菊年,你說是也不是?”
沈菊年不禁想拍手叫絕。這邏輯真好、真妙!
不否認即是默認。
她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自那以後,蕭娉婷三不五時地便會詩興大發,賦詩一首,簪花小楷謄寫好,讓沈菊年深夜送去。或者繡一些手絹香包,送什麼玉佩錦囊……
也就這個時候,沈菊年覺得蕭娉婷有了點正常閨秀的嗜好。她戰戰兢兢地當著紅娘,而李群的態度始終曖mei不明。那些他默不作聲收下的小事物最後下場如何,沈菊年始終不知道。
萬幸的是,蕭娉婷在人前還知道矜持,沒有把她的仰慕之情表露出來,沈菊年也看出來了,不隻是她有這份心思,這府裏上上下下,丫鬟少說有幾十個,有她這般心思的,至少也有一半,連蕭如月看著李群的目光,也柔上了三分。
沈菊年原先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都看上了李群,那樣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臉孔,到底有什麼值得迷戀的?後來有一日,沈菊年經過庭中,看到李群捧著本書在庭中翻閱,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地方,竟然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便是這一笑間,寒霜盡化,春風過野,雪融冰消的眼底,流光瀲灩。沈菊年怔了半晌,腦中晃過一個不怎麼合適的詞——色如春花。肅殺的冬意猶在,爛漫的春guang已近,乍暖還寒,李群所當的,便是“寒俏”二字。
然而多數時候,他是不這麼笑的,至少他是不會對人這麼笑的,卻也不像對沈菊年那樣,冷冰冰的凶神惡煞。他隻是不溫不火,不冷不淡地保持距離,旁人看著,那便是一種文人的清高傲岸,讓人不自覺地自形慚穢,心生仰慕。
可沈菊年還是覺得,這人危險得緊,若不是蕭娉婷逼著,她真是一點兒也不願意和他打交道。
故事裏,小姐偷情,總是會被人發現的,而無論小姐後來如何,丫鬟總是免不了遭殃的。沈菊年一直擔心那一天的到來,日子過得不免有些戰戰兢兢,縱然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她也仍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隻有蕭娉婷每一天都是春意盎然。
沈菊年心裏想,至少今年得安然無恙過了吧。
抱著三本蕭娉婷剛看完的書去還,悄悄地進了文心齋,剛把書放到書架上,便聽到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這些書是你看,還是七妹在看?”
沈菊年嚇了一跳,手一抖,撞上書架,疼得她眉頭一皺,急忙轉過了身,請安道:“四少爺安好。”
蕭錦琪性子淡漠,更有種淩人的氣勢在,這一點和蕭娉婷毫無二致,就像此時他明明看著沈菊年,卻仿佛眼裏眼前壓根沒這個人。比鄙視更高的境界是無視。
“這一年來,七妹看了不少書啊。”蕭錦琪走了進來,到沈菊年身邊時站住了,略顯蒼白的手指劃過書架上一派精裝細訂的書,“你來之後,七妹變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蕭錦琪頓了頓,轉頭看沈菊年,“你不簡單。”
沈菊年背脊發涼,猜不透蕭錦琪的心思,更不明白,堂堂四少爺,怎麼會注意到她這個丫鬟。
“奴婢……奴婢不明白四少爺的話。”
沈菊年低著頭,沒有看到蕭錦琪唇畔那抹嘲諷的笑容,但卻聽得出他話裏的譏諷。
“你最好是真不明白。一個人太聰明了,往往活不長久。這個府裏,聰明人太多了……”說著,從書架上抽了兩本書,轉身離開。
門大開著,風雪吹了進來,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沈菊年縮了縮脖子。蕭錦琪這是在警告她……他知不知道初蕊的事?知不知道蕭娉婷和李群的事?前者難說,後者呢?若知道了,他會不會阻止?怎麼阻止?看樣子,他明日裏雖不說話,一雙眼睛卻看得比誰都透亮。沈菊年沒有想到,明明存在感那麼薄弱的自己,竟也會被蕭錦琪留心上。現在隻是警告,大概是因為沒有發現她做了什麼不利蕭娉婷和蕭府的事,但他對她明顯是起了疑心。難道她的表現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