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麵線糊(1 / 2)

林大娘見沈菊年沉默凝思,以為她是被震住了、心動了,於是滿意地笑笑,拍拍她的手說:“你也不用出什麼本錢,東西店裏都有,人過來就可以了。剛好我那店就在文廟旁邊,跟你家先生離得也近,方便就近照顧,你說丟不丟?”

沈菊年依舊是笑著點頭,心裏悄悄盤算著,也是有些心動,能賺多少錢倒是無所謂,但有個寄托總是好的,她也確實熱衷此道,現在最多的就是時間和金錢,既然開間糕點屋能夠打發時間,那何樂不為?

林大娘走後,沈菊年回頭便和李群商量,李群半躺在窗邊的躺椅上,左手一把紫砂壺,右手一本《晉江新誌》,一心二用,沈菊年說一句他便點個頭嗯一聲,等沈菊年說完了,他還是嗯地一聲。

沈菊年眯了眯眼,從桌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躺椅邊上坐下,一把奪了他的書,皺著眉問道:“審言,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李群這才目光挪到她臉上,見她神色不悅,勾了勾唇笑道:“聽到了,不就是開間糕點屋嗎?你喜歡就去吧,隻是別累著自己。”

白天他和天寶多數時間呆在學堂,沈菊年一人在家中難免閑得發慌,閩南話人家說得慢些她還能聽懂,說得快了,便雲裏霧裏,就語言天賦上來說,她顯然是不及李群,他雖然不說閩南話,但是聽懂是毫無問題了。

“我原以為你縱然不反對也不會太讚成。”沈菊年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又有些疑問:“這裏似乎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金陵女子就不會出來拋頭露麵。”

李群從她手中抽出《晉江新誌》道:“閩越多丘陵山區阻隔,與中原文化溝通困難,更多地保留了地方特色。而且這裏近海,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漁民,漁民是與大海搏鬥的人,自然是比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更有拚勁一些。雖說朝廷一直重農抑商,但閩南這地方的人顯然比較目無法紀,茶商鹽商甚至走私商人,多不勝數,更何況是坊間小買小賣。”

“你知道得倒挺多。”沈菊年想了想,又問道:“那你說我還要準備些什麼?我從沒有開過店。”

李群一笑,摸摸她的臉,“真當我無所不知了。林大娘看中的是你的手藝,人過去就可以了。不過若真要聽我建議,不如找幾個學徒把手藝教了,畢竟在廚房裏做事太累了,你的身體還沒好。”

這幾個月來悉心調養,漸漸看到了成效,但李群仍是這擔心那擔心,說她身子不好,要多休息,凡是重活都搶著做,後來又說應該多鍛煉,天不亮拉著她爬清源山,牽著手爬山感覺確實不錯——沈菊年心想,現代人談戀愛大概也就這樣吧——尤其是在山頂上看日出,沏一壺好茶,盤坐山巔,看旭日東升,晨霧漸散,仿佛置身人間仙境。

沈菊年則覺得,日子過得悠閑快意,天天好吃好喝,她能犯什麼病,李群是太小題大做了。

“如果找到生意好的話,我會考慮你的意見的。”沈菊年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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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記小食鋪開在文廟外十來步的地方,再過去便是東菜市,是一天最開始熱鬧起來的地方。林記小食鋪也差不多在同個時間開門,賣的是熱乎乎的麵線糊,用大鍋煮,勺子一攪,香味便遠遠散了開去,隻要不是吃得撐了,總會忍不住過來吃上一碗。本來麵線糊隻是充饑解餓之用,結果反而勾起人的饞蟲,讓人越吃越餓。

林秀珠在一旁炸油條,林大娘煮著麵線糊對沈菊年說道:“你別小看這麵線糊,這裏麵有學問著。為什麼賣麵線糊的人這麼多,就我們林記賣得最好?最重要的,就是這湯底。”說著舀了一勺放碗裏,輕輕晃了幾下,遞給沈菊年。“湯最重要的就是要鮮美,我們這湯底都是用蝦殼小火煨燉,最鮮的都在這一部分。而且你別以為隻有蝦殼哦,有時候還要加些幹貝、碎蟹肉,這樣嚐起來更甘甜。把味道都煨出來了,再加進大骨湯裏,那個味道才叫做香美。來,你嚐嚐看。”

沈菊年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幾口,等不那麼燙嘴之後才嚐了一口。

“這湯底少少的,全是精華,要舍得下料,才會有回頭客。”

隻是一點湯,便讓人覺得齒頰生香,舌底生津,胃裏的饞蟲都被勾了起來。

林大娘又道:“湯底、麵線,這兩樣最重要。麵線也一定要用好,要用我們泉州最上乘的麵線,那樣煮起來才不會爛,你過來看看。”林大娘掌著大勺子在湯中攪拌,沈菊年仔細看了,發現那麵線糊果然是糊而不爛,清而不濁,看著便覺得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