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沈菊年就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怎麼會做這麼傻的事呢?沈菊年臉上發燙。可是這想法就跟野草似的在她心裏紮了根,再難除去了。
嬰兒胖乎乎的手腕上戴著個銀鈴鐺,揮舞間叮叮當當響得動聽,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娘,粉色的小嘴一張一合,發出咿咿呀呀無意義的喊聲。
沈菊年回望著她,過了好半天,貝貝還是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來,沈菊年心想: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穿越這種事,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呢?
抱著女兒哄了一會兒,李群便從外間進來了,脫了外衣,有些疲憊地靠坐在椅子上,沈菊年把孩子放進搖籃裏,給他衝了泡茶。
“怎麼了,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李群捏了捏眉心,飲了口熱茶,歎氣道:“總覺得不管到哪裏都躲不開是非,本以為來了這裏遠離中原可以安安心心過個平淡日子,可是看樣子又難了。”
“到底怎麼了?”沈菊年聽著心裏發毛。
“我傳信讓雲都門的弟子探聽東海海麵的情況,傳來的消息是,荷蘭人正陸續往東海調動戰艦,看樣子正在蓄謀著一場侵略戰。”
雲都門弟子遍布天下,消息靈通,隻要有心去查,多半是能查出確切信息。
沈菊年擔憂道:“朝廷方麵不知道嗎?”
“攘外必先安內。新皇登基也才不久,正專心對付幾個藩王,國庫又不充實,泉州遠離政治中心,自然不會被關注到。”李群雙手握著茶杯,眉心微蹙,“之前荷蘭已經在澳門受挫,這次荷蘭人若要進攻,很有可能會從廈門灣發動突襲,因為刺桐港的防衛相對來說比較嚴實,如果要強攻,損傷可能會更大。但無論如何,他們的目標是刺桐港和製海權,趁虛而入,或許還會勒索賠款,這樣一來,泉州也不再安全。菊年,郭雍來信邀請我們去雲南,你有什麼看法?”
“審言……”沈菊年突然覺得有些累,“你覺得呢?我們該走嗎?如果知道戰事一定會起的話。”
“隻要荷蘭國內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戰事一定會起,但是時間上還難確定。”
“那這一仗,****會贏還是會輸?”沈菊年又問。
“看領兵的是誰。”李群沒有猶豫便答道,“這裏的守將資料我看過,吳廣廈是個庸官,但求無過,不求有功,算不上貪生怕死,卻也絕非英勇善戰。如果是他領兵,凶多吉少。”
“那你看誰合適?”
“朝中新貴五虎將,誰都可以。但是其中三人分別看守著三個藩王的領地,另外一個卻是西北兩省封疆大吏,郭雍駐守西南三省,雖然這三省有皇後本家人在,相對來說比較平靜,但他這時也很難脫身。”李群將五人一一點過,歎氣搖頭,“如此看來,倒是難辦。”
“你是說,這仗贏麵很小嗎?”沈菊年有些擔憂,“除去將領,福建水師的實力如何?戰艦情況呢?”
“福建水師的實力與荷蘭軍並無明顯差距,隻是將熊熊一窩,這些年在吳廣廈的帶領下懈怠許多,忘戰已久,若突然遭遇襲擊,很難僥幸,但要是堅決奮起反擊,荷蘭軍也未必能一路凱歌。”
這一仗若開打,勝負麵五五開,決定因素隻在於將領一人。
沈菊年絞著手指,不安問道:“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審言,明明知道荷蘭人有挑起戰端的意圖,我們若什麼都不做,不會良心不安嗎?”
李群抬頭看了她一眼,歎息道:“大概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我差點忘了自己原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溫柔鄉原是英雄塚,當一個男人有了家,他要考慮的、要顧慮的事情就更多了。曾經縱馬馳騁沙場,揮筆指點江山,如今回想起來,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那年回蕭府見她,說起天下蒼生,有迷茫,但還是做了決定,輔佐寧王,以“不戰而屈人之兵”連取城池,因為不忍見生靈塗炭。而如今,他隻希望自己的家人不要受到傷害,希望帶著她們遠離事端。
難怪啊,難怪佛說大愛無愛,心裏若有了一個人,便再看不見天下蒼生了。
“審言,我亦不希望家裏人受到傷害,你謀略無雙,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化解這場戰端嗎?”沈菊年抱著希望看著他。
一個人既擁有了無雙才華,他就應該承擔著比旁人更多的責任,因為除了他,有時候真不知道能指望誰了。
“菊年,你這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李群苦笑著搖搖頭,“我得再想想,畢竟目前對對方的了解還是十分有限,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現在隻做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