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亂之後沒幾日,那些出城的兵丁就回來了。( 800)每人身後都是高頭大馬,更有累累人頭懸掛在馬鞍上,見之生畏。
兵丁們安安靜靜地入城,安安靜靜地回了軍營。
有過兩日,才有消息傳出來,說當日衛所被屠,實是因為有漢人不僅幫著那些胡人騙開了衛所的門,更將令人無力的藥粉下在了衛所的飲水當中。而那些作惡的胡人,如今已經是盡數被收拾了。
消息傳出,城中個個驚訝。
漢人與胡人之間的平靜也不過這麼幾年,居然就有人已經忘了兩族之間的仇恨,做出這種事來。
“陛下隻怕又要勃然大怒,對胡人出兵了。”
“那城裏麵的動亂,莫非也是?”
“聽說也有些影子在裏麵,說是準備鬧起來了,趕著人去撞城門,將城門逼開的。”
雖然門前掛著簾子,談話的聲音卻依舊隱隱約約地傳過來,這茶樓的隔音顯而易見的不好。
林嬌娘聽著不知道外麵哪一桌的談話聲,有些訝然地轉過頭來。
“你是說,是雲柔做了這樣的事?”
周瑾點頭稱是,林嬌娘蹙眉:“我與她之間無冤無仇,她怎地就做出這樣的事來了?”
周瑾冷聲道:“也許隻是見不得你日子過得比她好。”卻沒有將更多的話說出來,“你且放心,我自會教訓她,讓她知道什麼事是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的。”
林嬌娘歎道:“當初輕輕放過她,原以為她吃點苦頭就會想明白,沒想到尚未等她吃到苦頭,就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了。”
周瑾叫一聲她,道:“不要生氣,我幫你教訓她。”
林嬌娘對他嫣然一笑。
兩人默默地對坐喝茶,雖說沒有更多的言語,但默契流轉,氣氛安寧祥和。
周瑾不自覺地就已經坐到林嬌娘邊上,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細細描繪她的每一根手指頭。
林嬌娘也不掙脫,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居然就任由他去了。
“京裏頭怕是要派人過來。”好一會兒之後,周瑾忽然低聲在林嬌娘耳邊說,“出了這麼大的事,一來是要派人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二來也要給胡人一個教訓。”
林嬌娘點頭道:“想來也是如此,隻是不知道派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此時,皇城裏,皇帝也在為這件事略感為難。
並不是沒有合適的人可以選,而是……他想要做另一件事,卻不太適合讓人知道,又必須要放心得下的人過去。( )
猶豫幾天,皇帝終於是下定決心,居然將太子派了出去。
太子雖說做過許多事務,卻是第一次接到這樣邊疆外務,更牽涉軍務,心中不由暢想,難道父皇是有意將軍務交給自己一部分?
等到皇帝單獨見了麵,說起一件事來,太子卻連這點喜悅都丟到邊上,臉上隻有滿滿驚訝了。
這怎麼可能?!
就算是再覺得不可能,也是陛下吩咐的,太子帶著這樣的疑問出發,路上慢悠悠地回想起自己的任務對象來。
世界上,真有如此荒誕不經之事?
邊城,周瑾尚且不知道太子就要過來,正在慢悠悠地想法子讓雲柔吃苦頭。
雲柔嫁的算不上什麼大富之家,那家裏隻是略有兩三畝薄田,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著雲柔的夫婿在作坊裏做活來維持家計的。
但動亂過後,花顏的東家就停了作坊,說是江南那邊的作坊已經建好了,以後就在那邊做活,這邊的作坊位置也不好,材料也不方便,就要停了。作坊裏願意跟著去江南的,東家也不吝嗇將人帶過去,不願意去的,也就這樣了。
雲柔的夫婿拖家帶口的自然是不好跟過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上好的工作沒了,繼續在城裏頭找事做。
隻是花顏這樣事情輕鬆又工錢豐厚的活計自然是不多,邊城也不是什麼大地方,一同沒了工作的人不少,找來找去,時間蹉跎小半月,也還是沒有消息。
家裏頭漸漸地就拮據起來。
雲柔見了,心中焦急,就提起自己再出去做妝娘的事情來:“我的手藝也是花顏裏學的,如今雖說無人引薦上不得達官貴人家的門,在十裏八鄉做個妝娘也是可行的。”
雲柔的婆婆聽了,卻依舊是反對:“我老曾家就沒出過拋頭露麵的女人,你要是出去做活,將我兒的麵子往哪裏擱?”
雲柔抿著唇,看一眼自家夫婿。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頭打短工,雖說是已經洗浴過了,依舊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正對著桌子上的菜猛吃,卻沒什麼說話的意思。
雲柔尋求支援失敗,隻能失望地說一聲“娘您說得是。”又複低下頭去,小心地扒兩口飯,看到公公放下碗,立刻就放下筷子不敢再吃了。
到了夜裏,與夫婿兩人躺在床上,細細說起這件事,對方卻渾然不以為意:“娘就是瞎咧咧,明兒我去說。”
雲柔張口就要讓他不要這麼直接去,下一句話卻讓她心中一顫:“隻是委屈你了,本想讓你過好日子的,結果卻還是要你出去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