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最後一串數字輸入表格,終於把考勤記錄表全部完成了,上官瞳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她摘下眼鏡,纖細的手指揉捏著酸澀的雙眼和微微發漲的額頭,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仰躺,她緩緩閉上明亮的雙眼,長睫毛忽的一下蓋住了那對深棕色的漂亮瞳仁,她伸長手臂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緊繃的神經立刻獲得了完全的釋放,被她挽起的秀發將她白皙的頸子襯托的更為修長,無意間散落在頰邊的發絲俏皮而又淡雅。

待她再度睜開眼,隔著略顯模糊的影像,她望見了自己麵前早已空空如也的杯子,忽然記起上次去“AmoreCafe”,老板娘送她的咖啡豆她都好久沒有動過了,是該給自己做上一杯咖啡了吧!

她俯下身從寫字台下方的櫃子裏取出一隻造型複古的木質罐子,打開蓋子,“AmoreCafe”那股獨特的韻味爭先恐後的散發著誘人的咖啡香,自鼻端吸入的香氣在胸口擴散成了攝人心魄的誘惑,一顆顆大小相似,形狀飽滿的咖啡豆似在催促著她前來品嚐。

隻是當她的手才剛碰觸到杯沿,頭頂上方卻突兀的響起了關經理的聲音,“上官瞳,我們客戶運行部十分鍾後開會,你先過去把會議室整理一下吧!記得仔細一點,這個會滕副總要親自參加。”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他說完之後又急急的走開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馬上完成。

上官瞳望著關經理已在門口迅速變成一個黑點的身影,無奈的歎了口氣,將那隻木質咖啡罐再度放回原位。唉!咖啡又喝不成了,幹活吧!

她低著頭緩緩走進茶水間,四周溫暖適宜的燈光將她纖細的身影映襯得更加瘦弱,她在頭頂上方的櫥櫃裏拿出幾個玻璃杯開始準備茶水。

自從被調離客戶運行部到現在已經快要一個月了,原本以為她或許可以因禍得福,趁此機會好好放鬆一下以便調整好自己的身體狀況,可沒想到來了綜合辦公室做起了行政,每天就是統計員工每周考勤記錄、會議紀要和發布各類公告等等瑣碎的事情,這反而讓她更加還念起在客戶運行部代理航班時的那份激情,看著亦語她們每天為航班代理的事情忙碌著,上官瞳就感覺自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喉嚨般喘不過氣來,她不得不承認,她要做航班,她是真的喜歡協調專員這個職位。

但自己做錯了事就該受到相應的懲罰,隻是那天滕澤森寒無情的眼神和犀利尖刻的言語無時不刻都在刺痛著她的心,她幾乎就要忘記,幾個月前,那潭幽黑的眸子在望著她的時候散發著能將一切融化的溫柔,那雙豐厚性感的雙唇也隻會對她溢出喁喁私語。

上官瞳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偷偷罵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都還要去奢望那遙不可及的感情,既然當初選擇了放棄,現在就沒有資格再來後悔。她倔強的抬起頭深吸了口氣,努力逼回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沒出息!這麼愛哭,真的快要不像原來的自己了。她立刻迅速將泡好的茶水放置托盤上朝著會議室走去。

隔老遠就聽見走廊盡頭那兩扇虛掩的大門內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嬉笑聲,她嘴角帶笑,眼角微揚,略顯蒼白的小臉在這一刻竟透著股令人無法忽略的聖潔。

寬敞氣派的會議室內已陸續占滿了客戶運行部的同事們,她們個個神采飛揚的談論著關於近期航班操作的一切新鮮話題,一個個陌生的詞彙順著空氣刺激著她的耳膜,站在門邊的上官瞳,竟顯得與她們那麼的格格不入,她被調離客戶運行部才不到一個月不是嗎?大家就這樣把她忘記了嗎?她低著頭穿梭在人群中,一心隻想放下托盤然後快速離開這裏。

“小瞳,我來吧!你怎麼拿那麼多東西也不叫我來幫忙?”見剛進門的上官瞳雙手中的托盤裏放著那麼多玻璃杯,纖細的手臂看似就要承載不住這過重的負荷,方亦語立刻傾身向前,伸長手臂就要去接她手上的托盤。

“沒關係的亦語,我自己來吧!”上官瞳本能的側轉過身,不願讓亦語看到自己的脆弱。

“給我吧小瞳,我幫你拿……”方亦語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客戶運行部最受機組歡迎的協調專員現在竟淪為做端茶送水的工作,心酸的她知道自己能為上官瞳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上官瞳。”關經理的聲音突兀的橫亙在兩個女人之間,她一個分神望向聲音的來源,方亦語便趁此機會接過她手中的托盤向著長方形的會議桌邊走去。

“你去幫滕副總泡杯咖啡吧!”關經理對已走到他麵前的上官瞳囑咐道,“他昨晚加班一夜沒睡,現在又馬上得過來這裏主持會議,你快去幫他泡被咖啡提提神。”

“好,我馬上去。”滕澤又加班了嗎?印象中,從他到這裏的一天開始,他就沒有一天是不加班的,這樣下去他的身體一定還會吃得消嗎?他知不知道自己比在日本的時候憔悴了多少?

上官瞳的心緊緊的揪成了一團,因滕澤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難過,如果不是因為他今天還有一大堆公事等著他去處理,她才不會給他咖啡喝!

無奈的來到辦公室,她再次俯身至櫃子裏拿出那隻造型複古的木質咖啡罐,回到茶水間,那略顯昏暗的黃色光暈投射在她的四周,像極了“蓮”的那些個傍晚,他們樂隊排練累了,她就會去吧台親自做咖啡給他們喝,但就算她每天變換不同的咖啡,滕澤依然固執的隻喝他的黑咖啡。

她從罐子裏取出深褐色的咖啡豆放入一旁的小型咖啡機內,隆隆的磨粉聲之後,滾燙的黑色液體緩緩流入小巧精致的咖啡杯中,他說過,隻有會喝咖啡的人,才能品味它的真正涵義。

那時候,她在“蓮”的吧台給自己做了一杯焦糖蒸奶咖啡,看著她把大杯鮮奶和打到蓬蓬的奶泡往醇厚自然的黑咖啡裏猛加,最後還要在軟綿綿的白色奶泡間淋上軟黃的焦糖醬,這時候的滕澤一定會手捧一小杯黑咖啡,皺著眉站在一旁,用不屑的眼神冷冷的說,“你在踐踏自然,一切神秘感因你的破壞而不再那麼的耐人尋味。”

而每當這時,她一定會嘿嘿笑著跳到他麵前,單手勾住他的頸子,另一隻手拿著一大杯“被踐踏了自然”的咖啡就要往他的嘴裏灌,滕澤左躲右閃原是死也不願喝一口,可最終還是屈服在橫眉豎目佯裝生氣的上官瞳麵前乖乖就範,最後還不忘用沾著些微白色奶泡的性感嘴唇一本正經的再次強調這種咖啡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

上官瞳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奇怪,平白無故的閉上眼睛就要流眼淚,一定是最近常在計算機前的緣故。她笑了笑,拿起咖啡和托盤再次走向會議室,那陣原始的咖啡香自茶水間飄向遠方,走廊間的喧鬧已不似剛才那般熱鬧,她騰出一隻手推開會議室的門,同事們三三兩兩的或站或坐,長方形會議桌頂端的真皮高背依仍然空空如也,滕澤還沒有來嗎?

她繞過坐在一旁空位上聊天的同事們,正猶豫著將咖啡就這樣直接放到桌上是否妥當之時,有雙蹬著卡其色雪地短靴的腳已在不知不覺間伸了出來,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上官瞳纖弱的身子就這樣整個向前傾倒,托盤中的杯子左右搖晃,咖啡沿著杯口不斷向外溢出。

“啊——”她驚叫出聲,努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隻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就在她即將重重的跌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雙強有力的臂膀適時攬住了她纖若無骨的細腰,在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同時已經撞上了一具溫暖寬闊的胸膛,手中的咖啡杯也因這股巨大的慣性整個滑出托盤,滾燙的黑咖啡瞬間潑上了她眼前雪白的襯衫前襟,逐漸滲透的棕黑色印漬像極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黑玫瑰,咖啡杯跌落地麵後的碎裂聲應聲響起的同時,一記極度壓抑的悶哼聲隨即傳來,那雙雪地短靴也在瞬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