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此刻雖然虛弱的厲害,但他的神情依然是從容的,沒有半分瀕死之人的驚慌、不甘亦或其他,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令他動容,即使是自己的死亡。
先前消失的感官在此刻完全回歸,在昭烈雲胸腔裏激烈的翻騰,他一時有太多的話想說,可是最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恒帝說完之後就不再理會他,闔上雙目,似是休息,可昭烈雲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輕,像是風中一簇微弱的燭火,不知何時就會熄滅。
昭烈雲已經無法克製自己的顫抖,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寒冷促使他倏然起身,不顧一切的抱住那人。
這擁抱太過絕望,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手,深深的恐懼會失去這僅剩的希望。
恒帝的手抵上看他的胸膛,力道雖弱,但其中透露出的卻分明是毫無轉圜的拒絕。
昭烈雲卻仍然不肯鬆手,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不曾遵從恒帝的意願。
怎樣都好,隻要他能夠留住懷中這人······
但無論他如何挽留,昭烈雲還是絕望的發現懷中的身軀漸漸冰冷,失去了那讓人留戀的最後一抹溫度。
瞬間他的整個世界都崩塌潰散,但仍然緊摟住心心念念的人,麵上似哭似笑,那種巨大的哀慟充斥了所有,雙目所及,皆是一片灰白。
就在這時,昭烈雲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癡兒,還不從幻境中醒來!”
這聲音沉凝端肅,正似清夜鍾鳴,將昭烈雲驟然驚醒。他抬頭一看,不遠處一人羽衣星冠,烏發如墨,赫然正是恒帝。他震驚的的低下頭,懷中的身軀越來越淡,直至消散成了萬千星點。
昭烈雲下意識的伸手,掌中所握卻是一片虛無。
刹那間,無數場景從他腦中紛紜而過,隨著他想起一切,世界片片剝落,露出了全無掩飾的真實。
他們此時正處在一片廢墟之上,隻是此地原先正是血煉門所在,之前尚且還是樓閣竟然,如今竟然變成了這般光景,昭烈雲不覺喃喃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清霄望著聚華山深處,目光淡淡:“之前我們身處幻境之中,你所見所聞的一切,皆非真實,如今幻境碎裂,自然也就回到了此處。”
原來聚華山上有一處極罕見的靈脈,借用其中靈力,可令修士產生幻覺,而血屠魔君偶然發現之後,就以整個血煉門為陣眼,牽引靈脈之力,布下幻陣。
當日清霄與血屠激戰,兩名元嬰大能的力量撕裂了幻陣,露出的缺口產生巨大的吸力,距離最近的清霄自然被殃及,而昭烈雲見他遇險,不管不顧的抱住了對方,也被一同扯到幻境之中。
如此以來,前因後果俱已明了,不過是一場幻夢。而昭烈雲卻覺得,幻境中的一切仍曆曆在目,回到真實當中反倒產生了隔世之感。
他一時心潮湧動,難以平複,而清霄卻蹙起了眉頭。
當日他感應到給元衡之的玉簡被捏碎,知曉徒弟必然是遇上了萬分危急之況,拖延不得,僅僅施法向清河師兄傳了訊息,便藉由與玉簡的特殊聯係當先趕來,這才救下了幾名小輩。
隻是後來被卷入幻境,雖然無虞,卻不知自家徒弟與另外幾名師侄究竟如何。
眼下觀此情景,廢墟上仍殘留著幾位師兄的靈力,知曉血煉門被毀多半是師兄所為,但具體情況如何仍不清楚,也該盡早趕回宗門。
清霄做出決定,當下不再拖延,對昭烈雲道:“如今情況未明,本座這便返宗。昭聖子也還是早些回聖衍宗為好。”
昭烈雲被幻境影響甚深,明知清霄修為比自己高出太多,根本輪不到他來擔心,可腦子裏卻盡是方才恒帝死亡的情景,心中全是後怕,半點也不想和對方分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改變不了清霄的決定,隻能訥訥半晌,最後鼓起勇氣說了一句:“但願日後還能與真君相見。”
清霄目光凝了一瞬,看著青年局促的樣子,緩緩言道:“聖子須知,幻境之所以是幻境,正是因為它永遠也成不了真實。其中所曆,不過虛妄,若是因此生了執念,隻會徒亂本心,有礙修行。聖子莫要自毀道途。”
他向來寡言,如今這一席話已是難得,隻能說麵前青年的一片赤誠無論如何也對他產生了些許觸動,隻是這觸動在大道麵前,實在是微不足道,無法讓他產生絲毫動搖。
既然如此,早日將話挑明,也省得這魔宗聖子徒費光陰。
昭烈雲聽清霄說完,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之前鼓起的勇氣像被冰水當頭潑下,半點也不剩,隻能黯然的看著對方修長秀頎的身影消失在雲間。
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