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深處,仙宮飄渺。
這就是清霄和元衡之看到眼前之景的第一印象。煙波雲海之中的宮殿巍峨雄奇,是存在於最深幻想中的仙人居所。在這裏,仿佛連時間也失去了意義,隻有這亙古不變的一方天地在視野中留存。
若是一般人見了此種勝景,必然心旌搖曳不能自拔,可清霄二人卻心中警惕更深,須知往往越美麗的東西就越可怕,何況這宮殿是在深沉難測的秘境中出現,隻怕一個疏忽,就要萬劫不複。
二人心中警醒,這宮殿大門緊闔,不知是由何種材質製成,泛著金屬的冷光,門上刻有玄妙複雜的紋路,看上去古樸而又神秘,充滿了引人探究之意。
大門中央有一塊手掌形狀的凹陷,清霄將右掌印上,刹那間,靈力奔湧而出,大門上的紋路像是活過來一樣,流動成一個奇異的圖形,隻聽“哢嚓——”一聲,這道冷硬厚重的大門就從中打開了。
進去之後,首先感受到的是強烈的光,在鋪天蓋地的白光之下,所有的事物都被隱藏起來,窺見不得。
二人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周身緊繃,準備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然而奇怪的是,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出現,片刻之後,白光散盡,宮殿內部的景象也清晰的顯現出來。
整個宮殿都是由純白色的玉石雕砌而成,顯得尤為空曠冷寂,八根盤龍石柱分別按方位佇立,頂端的龍首冷冷的俯視下方,帶來難以言喻的強大壓迫。宮殿正中的檀木架上,是一塊約有一人高的銅鏡,光滑的鏡麵泛著泠泠的光芒,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玄妙吸引在呼喚著周圍的人,仿佛是醇厚醉人的嗓音在耳邊低語:看著我,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清霄緩緩抬頭,下一瞬,他看見了那個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這是一棟外表精美的歐式別墅,內在也布置的極為高雅,每一件飾物都擺放在最合適的位置,既不顯得贅餘,也沒有過分簡潔,你看不到什麼奢華的東西,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種內斂的底蘊。
在光線最好的那扇窗戶附近,擺放著一張精巧的原木小桌,桌上的紅茶仍然散發著嫋嫋的熱氣,而桌子旁邊,正坐著一位黑發的貴婦。
她的年紀不能算輕了,可那些年輕的美人們,卻絕沒有她這樣優雅的儀態,仿佛隻要靜靜的坐著,就能照亮整個房間。
貴婦的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幼犬,有著濕漉漉的黑眼睛,看上去溫順而又可愛。
這原本是一個寧靜的下午,如果不是門口忽然傳來的聲響打破了這種罕見的安逸。從玄關處進來了一個英俊逼人的少年,他的輪廓有著高貴的鋒銳,因此顯得深邃而難以接近;然而那雙漂亮的黑色鳳眼中是這個年紀男孩子們都會擁有的桀驁,這點桀驁反而中和了原本的冷漠,使他不再高高在上,難以觸及。
少年將背包遞給了一旁的傭人,懶洋洋的叫了聲:“媽。”隨即便整個人撲到了沙發裏,原本精心打理的發絲也淩亂的垂下來,看上去不馴而又肆意。
貴婦保養良好的手輕輕撫摸著懷中的幼犬,無奈道:“你看看你,坐沒個坐相的,像什麼樣子。”
少年的手指插入黑發,將自己的發絲撥的更亂,交疊的雙腿修長矯健,顯示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媽,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就不能別整天這樣管我?”
“正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才要管你啊。”貴婦的眼中滿是慈愛,這種慈愛使她看上去更為可親,自然而然便能令人心生好感。
“是是是,”少年拖長了聲音,“您總是對的,我上樓去還不行麼。”
他單手撐著沙發,年輕矯健的身體躍出一道充滿力感的弧線,抬腳往二樓的臥室走去。
這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長相、家世、頭腦全都無可指摘,這世上別人苦苦追求的東西對他來說不過唾手可得,問題隻在於他對那樣東西有沒有興趣,願不願意伸出手。
這樣的人,似乎天
,生就該接受別人的仰視。
他上到二樓,推開臥室的門,整個身體都陷入柔軟的大床之中。
整個別墅之中,樓上的少年,樓下的貴婦和傭人,所有事物都顯得如此和諧,沒有絲毫突兀之處,一切的一切關於那個人存在的痕跡都被抹去,好像他不過是流連於心靈最深處的一縷幻想,是源自深淵的黑暗之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的存在。
清霄的凝視著鏡中景象,麵上說不出是悲哀還是釋然,一種無法克製的痛從脊髓蔓延到全身,明明作為化神修士早已寒暑不侵,可此時他卻像毫無遮掩的置身於冰天雪地,連指尖也失去了知覺。
然而可怕的不是這種冷亦或痛,而是靈魂之上無法忽視的空洞。
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無論是母親還是弟弟都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兄長,那個家裏,也沒有殘留曾經的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