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這樣?她憑什麼做主?她父親是殺人犯與她何幹?”
英誌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吼叫,在安靜我大廳裏顯得格外的憤怒。
連美從樓上走了下來,披頭散發,麵無表情。
“你應該讓我自己選擇,你應該說:英誌,周心彩她是個,你決定是要跟她做朋友,還是遠離她!你應該這樣問我,我應該自己選擇……”
英誌的聲音大到震耳欲聾,他盯著連美,激動的淚水滑過嘴角。
連美輕笑一聲,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她的眸子裏爬滿憂傷和絕望,那種心如灰的神色讓人不禁背脊一涼。
窗外隻是一片黑色,深不見底的黑色,就像連美臉上的表情,深不見底,肝腸寸斷,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滑下,她的身體,不動聲色的,悄悄的,連一絲空氣都沒帶上,便倒下,像一片一落葉,落在地阪。
“連美!”
“小姨!”
黑暗中的呼喊顯得那麼狼狽,那麼淒涼!
“啊!”
心彩驚叫地從被子中彈起,一身冷汗。她回想起夢裏那些血腥的鏡頭,她夢見了那個人,那個將她丟棄的父親,正拿著一把刀狠狠地捅向一個人,一直桶……
她雙手顫抖地抓著被角,不住地喘著氣,她害怕,她緊張,無依無靠孤單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
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心彩拉開窗子,卻再也無心欣賞窗外的景色,她莫名的心慌,莫名的恐懼。
陶出手機,那個號碼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輕輕地按下撥號鍵,卻傳來一個柔和的女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那麼依賴他了?開心,難過,害怕,孤單,甚至激動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總是他。
醫院的走廊上格外的安靜,也許是她來得太早,也許今天是個太平的日子,沒有受傷的人!
心彩提著那一罐雞湯走著。
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著個男孩,用手撐著額頭,一旁的中年男人抱著一個快要哭昏過去的中年婦女。
是一片悲涼的景象。
心彩停下了腳步,怔了怔。
“是英誌嗎?”
她微微欠了欠身,衝著英誌的頭頂問道。
英誌抬起紅腫的雙眼時,心彩著實地嚇了一跳。
就像一隻受傷的猛獸,英誌的樣子狼狽至極,雙眼紅腫,臉色憔悴。
“請問,王連美的家屬呢?病人已經脫離的危險,現在可以進來了”
英誌顧不得心彩,一把將她推開便衝向病房。
心彩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愣著。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英誌怎麼了。
她悄悄地走到病房門口,隔著門縫,她看見病床上躺著一個令眼感覺很熟悉的人,她使勁地回憶起來,希望在腦海中搜索到一點信息。
“連美院長?”
她差點驚叫出聲。
“病人的精神一直以來都處於下陂,再加上這次受到很大的刺激!以後,你們時常要小心,千萬不能再刺激她。”
醫生冷峻的臉上,寫著不滿。英力浩連連點頭。
“小姨,對不起,是我不好,不我該這樣吼的,對不起!”
英誌緊緊地握著連美蒼白的雙手,聲音抽泣著。在他的心裏,恨始終隻是張表皮,她從未真正地恨過連美,隻是看見她總是控製不住的生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年連美的執著,不顧他的哀求將心彩送出去嗎?
“連美,你怎麼這麼傻呢,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有什麼想不開的?”王琴詩的淚水打在連美的手上,一滴一滴滿是心痛。
“姐,你不知道,他一直在我心裏,永遠無法抹去,然而,那一幕也一直在我心底,無法抹去。我永遠記得那個該死的宋亮,她將銘殺害了,從此,我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
連美的表情扔然如死灰般沉靜。
“咚”的一聲,手裏的灌子重重地摔倒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誰!”英誌鬆開連美的雙手,警惕地走了出去。
鞋子上,褲子上,都是雞湯的心彩,呼吸急促滿臉通紅地盯著地麵。
“心彩?心彩!”英誌試著叫了一聲。
她使勁地搖著頭,一言不發。全身不停地顫抖。
“心彩?你都聽到了?”英誌搖晃著心彩的肩膀。
“對,我是!是嗎?他是個殺人犯,對吧?”
心彩的淚再也止不住,像洪水般的暴發。
“連美阿姨她一直不喜歡我是有原因的,是嗎?送我走,送我離開你,也是有原因的,是嗎?……”她激動的、眼淚倔強地在淚眶裏打著轉,她想得到否定的答複,她希望是她聽錯了。
“心彩……”英誌不知該說些什麼已經被心彩推開!
她衝了進去。
“騰”的一聲跪在了連美的床前。
“連美阿姨,我想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
她堅決的臉上滿是哀求。
連美望了她一眼便將頭轉過去。那種冷漠讓她背脊一涼,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可惡,可憐,可恨!連美看到這個自己,恐怕是要恨之入骨了吧。
心彩擦了擦將要滑出來的淚水,使勁地咬緊雙唇。
“你不全部告訴我,我就不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你爸爸殺人,又不是你,我們不怪你!”
王琴詩蹲下,試圖將心彩扶起,卻被心彩輕輕地推開!
“心彩,起來!”英誌伸出雙手,心彩別過臉去,沒有理會他。
此刻的她,心硬如鐵,雙手撐著地麵,任誰也拉不動。
連美微閉著雙眼,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好,你要跪,我陪你一起跪!”
英誌騰的一聲,和心彩並排著跪在了連美的床前。
“誌兒……”王琴詩看著英力浩,再看看連美,重重地歎上一口氣,英力浩無聲地安慰著王琴詩,兩個悄悄地退出病房。
而心彩和英誌就這麼跪著,靜靜的,連美的眼睛一直未睜開過,也許在回憶那血腥的一幕,也許,在回憶那個叫小四兒的女孩……
醫生護士們進來,無不驚訝地看著兩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又漸漸地退回去。
心彩的腳已經麻的沒有了知覺。
她頭昏欲裂,眼冒金花。
直到窗名漸漸出現月亮的影子,連美才緩緩睜開雙眼。她盯著心彩,那種眼神,令心彩不安的心微微有些著落。
“連美阿姨是善良的。”她在心裏說道,左手悄悄地握了握自己的右手,希望能有些溫暖。英誌看著心彩,一把將她的雙手抓過來,放在膝前。
她頓時覺得溫暖很多,就連心裏也暖了。她看著英誌的側臉,她愛他,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看上這個男孩,他的一言一笑,甚至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足以讓她沉思,讓她哭讓她笑。
她是這一刻讓她徹底相信,幫自己取名字那個小王子就在眼前,和自己一起在榕樹下想著孤單心事的小男孩就在眼前……
“起來!”
連美開口,撐起身體,和心彩麵對著麵,英誌扶起又腳已經不能動彈的心彩。
“那年,是你到孤兒園滿一年的時候,公安局那邊有了你父親的消息,在牢裏,因為酒後誤殺而判的刑。你父親是找到了的,隻是我們都沒告訴年幼的你,郭默夫婦本不想領養你,隻是因為她女兒,她的女兒成天鬧著見不到你就不上學……她們也沒有辦法,將你當成他們的親生女兒收留,他們是世上最好的養父母,是吧?”連美微微一笑,盯著心彩。
心彩的淚水再次順著眼角的淚痕流下。抓著英誌的雙手撐著額頭,淚水滑過四隻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我和銘是在大學時候認識的,當時我們的願望就是辦一所孤兒園,收留所有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可就在我的孤兒成立之時,銘卻離我而去,凶手就是你的父親,宋亮,他是個賭鬼,他不是個人,他成天在外賭錢喝酒,那天,他輸了很多錢,喝了很多酒,看見銘牽著一個剛被父母丟棄的小女孩兒走回家,他硬要瘋瘋癲癲說銘拐買兒童,說銘拐買他的小四兒……在銘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刀一刀地將銘刺倒……”
連美說得心如刀絞,似乎那一幕剛剛才發生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心彩伏在連美的床頭,無聲地抽泣著。
“他,還活著嗎?”
許久,她抬起淚眼,又緩緩低下頭去,她發現,她突然不敢看連美充滿血絲的眼睛。
連美將頭轉過去,看著窗外,“在牢裏活著呢”
她喃喃地說,臉上還是有掩飾不住的恨意。
這麼多年了,她不是放不下,她是忘不了!她忘不了無辜死去的康銘。
昏黃的路燈下,一前一後的影子任由燦爛的霓虹燈照射著,卻扔拂不去那份憂傷。
“學長,我父親是因為太愛我了,太犯下錯誤的!”
“我知道”
“連美阿姨一定不會讓你跟我交往吧?”腳步停了下來。心彩望著英誌,眼神充滿不舍和心痛。
“不會!”英誌不假思索頭也不抬地回答。
“不然當初也不會把我交給我的養父母。”
她冷笑,淚不停地滑向嘴角。
英誌揚起手,溫柔地撫去她眼角的淚水,緊緊地擁她入懷!他想給她最真實的溫暖,千言萬語都無法詮釋的愛,就用此刻的溫暖擁抱來詮釋。
“你看,那棟大廈多漂亮!我帶你去最高層看整個世界!”
心彩抬起頭,耀眼的路燈晃得她睜不開眼睛,英誌過她冰涼的手,往那個方向走去。
樓頂真的如一個奇妙的世界。
“漂亮嗎?”
“被人發現了要被抓了!”
“沒關係!”
“遇到傷心的事,如果不能去最遠的地方,那就去最高的地方吧!是吧?”心彩問,轉頭看向英誌,臉上用力地擠出微笑。
英誌攬過她的肩,樓上的夜空靜靜的。隻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
“願意和我一起,麵對一切,走到生命的盡頭嗎?”英誌的聲音悠悠地響起。
“我多麼想,一個不小心就和你白頭到老!”心彩笑著,像花兒綻放一樣,露出淺淺的梨窩。
“心彩,你最想去哪裏?”英誌望著那顆閃亮的星星突然問。
“我想去大草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人認識我們!”心彩一臉向往地看著遠方。那是她的夢,和最愛的人,在藍天白雲下高歌,在草地上奔馳……
月光下,一個受傷的小貓和保護她的天使一起,感受著黑暗的寂靜,憧憬著奢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