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被救(1 / 3)

當蘇映伶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一時間,神誌還很混亂,腦海裏更是一片空白,額際也傳來陣陣抽痛,她不禁伸手輕撫住額際,同時也發現了手腕上包裹住的厚重紗布。

猛然間,她想起了一切,驚坐了起來。

她碰到了金兵,然後……有人救了她……

是徐大哥!

想起那戴著麵具的藍衫人,蘇映伶正想翻身下床,這時,門被推開了,一道熟悉的紅色身影走了進來。

“映伶,你醒了啊?”是琴玉,她的手上正端著一碗湯藥,濃濃的藥香頓時撲鼻而來。

“你的身子還沒完全複原哦,還是不要下床。”琴玉將藥放在案桌旁,然後又強行把她按回了床上,“不然有人會擔心的。”

“徐大哥他——”

“你昏睡了一夜,他也照顧了你一夜。”琴玉的目光落到了蘇映伶包著紗布的右手上,“連這傷都是他幫你包紮的。我見他很累了,便逼他回去休息了。”

“他的臉和嗓子——”蘇映伶啞著聲問,隻覺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

“嗯。”琴玉點頭,微微避開了蘇映伶的眼神。

蘇映伶沉默了,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握住。

“你別太擔心了,現在他——”琴玉蹙眉想了一下,終於找到了措詞,“他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蘇映伶苦笑,心中更是苦澀無比。這樣的習慣,又有哪個常人可以忍受?

琴玉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了。快喝藥,我可是熬了一個對時啊!”琴玉端起藥遞到蘇映伶麵前,“快趁熱喝了。”

“謝謝。”蘇映伶接過藥,“琴玉姑娘,這裏是哪裏?”

“冉山鎮。就在太原城邊上。”琴玉歎了口氣,“你當時說昏就昏,可把我們嚇死了。”

蘇映伶正要將藥喝下去,忽然想起了容江,“對了,琴玉姑娘,你有沒有看見容江?他跟我一道來的——”

“哦,你說那個忠心的小兄弟啊!他跟著我們一起回來了,你放心吧!”

“忠心的小兄弟?”蘇映伶不解。

想起容江,琴玉又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可是說來話長了。那個容江小兄弟可是護你護得好緊。一直嚷著,除了他們家少爺,誰也不能碰他家少夫人,硬是把你從他懷中搶了過來——”

“他?”

“當然是——呃——徐大哥啦!當時你不是昏過去了嘛,徐大哥當然把你抱起了來,誰知半途殺出個容江——”琴玉一邊說,一邊暗暗吐舌。

差點就說漏嘴了。

“說起來,徐大哥昨夜能照顧你,還是我‘很好心’地幫他點了容江的穴道,讓那小子跟周公下棋,他才能如願呢。”

聽出琴玉語氣裏調侃,蘇映伶臉色微紅,“琴玉姑娘——”

“別叫我姑娘啦,就叫我琴玉吧!”

“嗯。”蘇映伶點頭,“琴玉,上次你逃出雲鎮後,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和徐大哥在一起?”

“那說來話就更長了。”琴玉歎了口氣,“我逃出雲鎮後,負傷昏倒,幸好被好心人所救。傷好後,我卻得知徐大哥在斷嶼山遇害,於是我潛入蘇州,準備殺了傅秋辰。”

蘇映伶一怔,臉色頓時發白。

琴玉看了蘇映伶一眼,“我沒殺成他。我是在蘇州城外遇到他了,不過——”琴玉頓了頓,神色複雜,“我最終還是放他走了——”

終於聽到了傅秋辰的消息,蘇映伶緊張地抓住琴玉的衣袖,“琴玉,那你見過我家相公了?他現在在哪?”

“我——”琴玉別過了臉,“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蘇映伶不禁有些失望。

琴玉略有所思地盯著蘇映伶失望的臉龐,“映伶,你這次出來是特意來找徐大哥的嗎?”

“我想找徐大哥,也想找相公。”蘇映伶苦笑,“相公自四個月前離家後,我們便再也找不到他。前些日子,我無意中聽說了徐大哥在太原,於是便趕來一探究竟。也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探聽到相公的消息,如果他跟我們一樣聽聞了徐大哥未死的消息,應該也會趕來太原吧?隻是——徐大哥似乎不願見我。”先前相見的那一幕,蘇映伶看得很明白,徐子皓明顯在避開他。

低垂下眼簾,她低低地道:“不過,也理所當然,都是我們傅家害他如此——他一定——”

“映伶——”琴玉打斷了蘇映伶的話,“徐大哥絕不會怪你們的。而且——而且傅秋辰也是為了救人,對不對?我們不能完全怪他!”

蘇映伶一怔,錯愕地抬起了頭,她沒料到琴玉竟能諒解傅秋辰。

“咳——”琴玉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我——我又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對不對?”嘴裏雖說著這樣的話,腦海裏卻浮現出了那一日她一劍重創傅秋辰的情景,心底不禁有些發虛。

如果那一天,那一劍沒有偏離……琴玉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琴玉,你怎麼了?”

失神間,聽到蘇映伶的輕喚,她連忙回過神。

“沒事沒事。”

“琴玉,謝謝你能諒解相公。”蘇映伶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鬆開口氣般的笑意,剛才她聽到琴玉要殺傅秋辰時,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徐大哥都不怪他,我們又能說什麼?”琴玉低低地道,眼中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複雜。

“他真的不怪相公了嗎?”想起戴著麵具,又失去了聲音的徐子皓,蘇映伶心底湧上了一絲內疚的歉意。

“徐大哥,他真的永遠不能說話了嗎?”

琴玉沉默。

蘇映伶微握掌心,“就算是找遍天下名醫,我也一定會治好徐大哥的臉和嗓子。”這樣,相公和她才會真正安心吧!

琴玉看著蘇映伶,欲言又止。

“後來你和徐大哥是怎麼遇上的?”蘇映伶又輕聲問。

“呃——”琴玉擰眉思索了一下,“我也是接到徐大哥的消息,才趕來太原的。到了太原我才知道、才知道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蘇映伶微垂眼簾。

琴玉輕歎了口氣,“治病的事急不來的,你不要一直掛在心上。我想徐大哥也不希望你這樣介懷。”

“嗯。”蘇映伶點頭。

“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這裏兵荒馬亂,不要隨處亂走動。”琴玉起身告辭,

“好。”

琴玉走出門外,為蘇映伶輕輕掩上了房門。

沒想到蘇映伶竟會出現在太原啊!

這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輕輕抬頭,她看著漫天飛揚的細雪。

“徐大哥,如果你在天有靈,希望能保佑他們——”

特別是那個男人,他承受的東西已太多太多,她怕總有一天,他會被這些擔子壓垮……

還未走到門口,琴玉就聽見屋內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搖頭輕歎了口氣,她輕輕推開了房門。

屋內很冷,迎麵撲來的濕冷,讓她都不禁打了個寒顫。顯然,那家夥又沒升爐取暖,都不想想現在自己是什麼身體狀況啊?真是拿他沒轍!

琴玉突然間有一股衝動,想拉著蘇映伶來好好看看,也許,隻有蘇映伶才能讓這家夥好好地休息,好好地養病。

案桌旁,一道藍色的身影正一手枕著桌上不住地咳嗽著,另一手緊緊揪著心口,雙肩不住地顫動著,讓人為之一陣揪心。

“又發作了嗎?”

琴玉已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歎氣了,伸出手,想為他拍背順手,想讓他舒服一些,卻又不知該從何幫起。

每次他發作都要經曆極大的痛苦,甚至會讓人覺得他立刻就會閉過氣去,再也醒不過來,但再焦心又如何?誰也幫不上,隻能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

“隻、隻要一會兒就好。”伏首在桌麵上的人艱難地喘息著,緊扣著胸前的手,指節已然泛白。

琴玉蹙眉,無奈地站在那裏等著。

好半晌,那人終於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蒼白俊秀的臉。此刻,他的額際布滿了冷汗,就連唇色都是毫無血色的。

竟是四個月前離開傅家的傅秋辰。

“我沒事了。”傅秋辰朝琴玉露出了一個淡而虛弱的笑容。

“不要老是跟我說這四個字。”琴玉看著他唇邊的那抹輕笑,秀雅的柳眉再度糾結,“你最近好像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止痛嗎?隻能這樣強忍著?”雖然這個問題,她問過很多遍了,但每次都忍不住再度追問。

發作過後,他總是用這樣的笑容麵對她,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樣子,讓她看了都難受。

就算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喊個“疼”總也行吧?

可是,他偏偏就是什麼都忍著!

“真懷疑你以前在傅家的日子是不是時常受苦,被你那個火爆脾氣的老爹虐待?所以才會有這樣超乎常人的忍耐力——”琴玉終於忍不住嘀咕。

“沒有啊,我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過得很好。”傅秋辰低低咳了幾聲。他從小就失去了娘親,爹一向寵他,雖然脾氣火爆些,但真的很疼他。

回想起那日,他就那樣離開了傅府,爹肯定要被他氣壞了。

他還有機會回去道歉嗎?

琴玉見他怔忡失神,不禁輕聲歎息:“徐大哥托給你的這副擔子,對你來說,還是太沉重了——”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約定,並不存在沉不沉重之說。”傅秋辰淡淡一笑,單手支撐著桌沿站起了身,“我會完成我們的約定的,你放心。”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沒事,還可以撐得住。”

“希望你不要太逞強。”琴玉輕咬住下唇,“我可不想因此而內疚一輩子。”傅秋辰的身體狀況會變得如此之差,自己當初那狠決的一劍也是原因之一。

那時他在鬼門關徘徊了七天七夜,後來終於熬了過來。但用了調心大法,所反噬的內傷卻更重了,時不時就會發作,近來更嚴重。

“琴玉,你不要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跟你沒關係啊!”傅秋辰又掩唇低咳了兩聲,“而且,當初你什麼都不知道,會下殺手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