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1 / 3)

上午的訓練王副親自督導,一刻不離。他讓六個學生的基本動作都要做到位,一遍又一遍,重複上百次。每個人都大汗淋漓,連地板都濕了。他像個魔鬼教練,走來走去,咆哮不止。

中午吃過午飯不準回宿舍休息,集合排練小劇。他把折疊椅子放在牆下,旁邊立一瓶冰鎮礦泉水,霜花成了水珠,從始至終他都沒擰蓋喝一口。他坐在椅子裏翹著二郞腿,右手托著左手的肘部,左手罩著嘴巴,那麼陰鬱地盯著她們表演,時不時從嘴裏嘣出憤怒、粗野的字眼:“怎麼像個死人……都醒了吧……那是假肢嗎……落地輕點,成心跟地板過不去是不是……練功好有什麼用,把這兒當雜技團了……她是一個刺蝟還是仙人掌,怎麼不敢碰她……”

這期間,她們放一旁的背包裏手機不斷發出響聲,隻要一有空她們就打電話發信息。易萌萌給程航打了電話,還是關機。她白白浪費了四天,毫無進展,沒有找到一點破解程小欣咒語的線索,還失去了一個可與自己共患難的朋友。昨晚(還是早晨?)夢中爸爸檢查她的試卷似乎表明她的焦慮和壓力。她沒沒考好。這四天也像是準備考試,但全被她搞砸了。考不好大不了補考或留級,而這次考的是她和她們的命,沒有重來的機會。

王副找到一個方便袋,讓她們把手機全部繳上來,並說:“你們來都是為電信、聯通搞創收,給周邊商店、飯店搞創收,有誰想過到這所學校來到底是幹嘛的?我真希望你們把舞蹈當作一份事業來做,為振興芭蕾舞藝術而奉獻畢生精力。不錯,我是帶著你們出去商演,學校掙錢,我掙錢,你們也掙錢——雖然是小頭,也夠生活費的,是為你們好——又豈止是三羸?學校得以維持,你們獲得舞台經驗,有什麼不滿的?”

經他這麼一說,大家默默無言,也就把手機丟進他的方便袋了。

但可恨的是,放學時他也不還手機,說是讓她們晚上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一天集訓,過了明天再說吧。她們雖然抗議,但對氣頭上的王副來說根本沒用。那時候窗外烏雲四合,教室和樓道裏一片陰黑,打了兩聲雷似乎在配合她們的憤怒。

也許是同仇敵愾使六個女孩結伴去得聚德吃飯。經過昨天隨大龍外出後,嚴嬌嬌和王妮取得與她們心照不宣的一種關係,吵著要做東。

有人提醒要不是王采予和薑候的死她們倆也沒機會進“六小天鵝”。王采予最終以“死於心髒病”結案,薑候發瘋後死於自殺。為緬懷王采予和薑候她們安排兩個空座位和兩付餐具,並倒上兩杯啤酒。

易萌萌看著那兩個祭奠的空座位,心裏開始緊張,周圍的氣息也變得陰冷起來。她連喝了幾杯啤酒,覺得這是個機會,應該把死亡咒語告訴大家。

“你們真以為……”她說,“王采予是死於心髒病,薑候無緣無故地發瘋後自殺的嗎?”

“那個‘病天鵝’的網名還讓你不安啊?”上官斯琴說。

“‘病天鵝’是我給程小欣起的網名,她很少用,但王采予死後這個網名卻出現在她QQ的‘最近聯係人’裏。”

艾格米正跟嚴嬌嬌和王妮兩個為化幹戈為玉帛熱烈地碰杯,聽到程小欣的名字一下子都變安靜了,看著易萌萌。

“薑候瘋了之後,我去看過她,從她身上找到這個——”她從包裏拿出那張粘有三片圖畫的紙。

大家爭相傳看,上麵的暗語都把答案寫出來了,還有人看不懂,又經陳珊解釋,她們才知道這張紙也跟程小欣有關。

“‘磚石含聲’……我想起來了,”上官斯琴指著易萌萌說,“你好像問過我怎麼讓一塊磚頭說話還是唱歌來著?”

“那塊磚頭真的含有程小欣的聲音?”陳珊接著問。

易萌萌從包裏拿出DV,打開錄下的視頻放在桌子上,她們聚攏過來一起觀看。易萌萌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她走到一邊拉開窗簾並打開窗戶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DV視頻裏是晃動的畫麵和紅色的燈光,可以確定是室內場景,讓她們聯想到在深夜探訪某處凶宅;傳出易萌萌和一個男生的說話,然後攝像頭對準一組奇怪的機器,其中有塊磚頭放在托盤上,兩根銅棒對準它——畫麵穩定了並且安靜了,短暫等待後,銅棒突然射出兩道電弧打在磚頭上,鏡頭轉向一個又大又黑的音響——陳珊從人群裏悄悄地往後退……

從DV揚聲器裏發出的聲音更為細碎,就像一枚正被引爆的炸彈似的令人不安。一個人用氣聲嘰哩咕嚕地快速說話,她們已經聽出是程小欣的聲音了,臉色大變,不約而同地準備捂住耳朵,隨著聲音突地增大她們也震動了一下,但還是猝不及防,一聲慘叫,讓她們炸了鍋一樣散開。陳珊坐到了地上,嘴唇發白。一支空酒瓶摔倒了,叮叮當當地響。

由於吵鬧她們隻聽清程小欣後麵重複的“死——死——”像刀一樣劃在她們的心上。易萌萌咬著嘴唇轉身走過來把視頻給關了,包廂裏一片寂靜。

“太嚇人了!”嚴嬌嬌突然打破沉默說,“程小欣怎麼能透過一塊磚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