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動情傷神,還是熬夜傷身,窗外暖暖的陽光照進來,非但沒有給林雅雲舒服的感覺,反而讓她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力氣似乎被抽幹了。
拿過床頭的座鍾一看,已經十點多了,這一覺她睡了多久,媽媽怎麼都沒叫他起床呢?也許是媽媽知道自己會失眠,才讓她睡晚些吧!
掀開被子,林雅雲準備起床,可還沒抬起頭,又重重的跌回床上。奇怪,難道還沒睡醒?
“雅雲,起床了沒有?”高穎秋已經在門外問道,看來的確很晚了。
“就起來了。”
一開口,林雅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
高穎秋也發現了女兒的不對勁,連忙推門進去:“雅雲,怎麼了?”
看見林雅雲雙臉緋紅的躺在床上,高穎秋趕緊用手摸摸女兒的體溫:“你在發燒!”
“是嗎?”林雅雲也探探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一點。”
“什麼叫有一點,燒得這麼厲害,得馬上看大夫。”
說完,高穎秋拿起林雅雲床邊的電話,通知大夫過來。經過一番仔細的檢查,原來是夜裏受了涼,感冒了。
還以為是沒睡醒,結果是得了一場愛情的感冒。
可惜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感冒,也許是由於心情不佳,也許是林雅雲根本不想好起來,到了晚上,林雅雲開始嘔吐、腹瀉,情況越來越嚴重。
一直到了第二天,情況才稍微穩定下來,她沒有精神趕回台北上班,索性叫高穎秋替她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林雅雲的身體也早已恢複了健康,但她仍不想回公司,她怕簡恩還在中國,她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但心底同時還有一個聲音在小聲的說,她希望他還沒走。
簡恩沒有打電話給她,這次連一條簡訊也沒有,林雅雲知道他是認真的,他不會再主動聯係她。可是他也說,他不接受他們分手的事實,是不是表示他仍然把她當成他的女朋友。
不管他怎麼想,但簡恩永遠是她心中的男朋友,唯一的,永遠的。
好了,不能再想了,要不然好不容易緩和的頭痛又要來折騰她了。
看來這樣的狀態一點也不適合上班,幹脆請公司把她這幾年累積的假期全部調到現在一次休個夠吧,誰讓自己失戀了呢?雖然她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雅雲,有你一封信。”
“哦,知道了。”
“會是什麼人把信寄到家裏來呢?”高穎秋好奇的問。
“我也不清楚。”林雅雲接過沉甸甸的信封,拆開來一看,“原來是中學同學的聚會邀請卡,怪不得往家裏寄。”
林雅雲順手把信往茶幾上一放,不理會的意思很明顯。
“不去參加嗎?”
“不想去,那麼多年沒見了,聚在一起也生分。”
“你們畢業這麼久了,好像都沒舉行過同學會,別錯過了。”
“媽,我真的不想去。”中學生活是她一生中的噩夢,她哪有勇氣去揭開尚未痊愈的傷疤,那不是讓自己再痛一次嗎?
“去看看吧,難得有緣成為同學,縱使沒有交情可言,也值得好好珍惜。就當去散散心好了,你都在家悶了半個多月了。”
高穎秋隻想讓女兒出去透透氣,多和別人溝通交流,才不會鬱鬱寡歡。看雅雲不言不語的在家呆了快二十天的樣子,她就好生心疼。隻是,她不知道,要林雅雲去參加這個聚會,林雅雲要跨出的,不僅是這個家門,而是心裏那道高高築起、又堅實牢靠的心砍。
“媽……”多年抑鬱積累的抵觸情緒,豈是高穎秋三言兩語就可以消除的。
“這樣吧,反正距離聚會還有幾天,你再考慮一下。”看看上麵寫的日子,高穎秋也不勉強林雅雲馬上答應,她把請柬又塞回她的手中。
“好吧!”看著媽媽熱衷的麵孔,林雅雲無力的敷衍著。
坐在花園的小池塘邊,林雅雲的心有比以前更少有的平靜。她似乎已經成功的將簡恩格德這個名字埋進了心底,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在幹些什麼,但不管何時何地,她都會永遠為他默默的祝福。
“雅雲,你在哪裏?”
“媽媽,我在花園裏。”
這段時間,高穎秋總是放下所有事陪在她的身邊,媽媽一定是怕自己傷心過度出現什麼狀況吧,還好有她的陪伴,她才恢複得沒有那麼痛苦。
“原來你在這兒,怪不得我都找不到你!”高穎秋興衝衝的從屋裏走出來,手上還捧有一件禮服:“看媽媽為你準備的明天同學會的衣服,快去試試看合不合適。”
林雅雲這才注意到高穎秋手上那有些金光閃閃的物品,禮服是嫩綠色的,上麵有些淡雅的白色小花,仔細一看,原來那都是用鑽石鑲拚的圖案,難怪會如此耀眼。不過,雖然奢華,但整體看起來並不會有珠光寶氣的庸俗感,反而是身份和地位的絕好象征。
的確是一件漂亮的禮服,可她並沒有打算去赴明天的宴會,所以,下次再帶它出去亮相吧。
“媽媽,我又沒有說過要去參加同學會,你怎麼連衣服都準備好了?”
“你也沒說不參加呀,我當然要提前準備,家裏都沒有你正式的衣服。”
“我……”不知道高穎秋什麼時候學會咬文嚼字了,林雅雲愣住了。
“好啦,反正你明天也沒事,去轉轉有什麼關係。再說,看在媽媽這麼熱心的份上,不要浪費了媽媽的美意。”高穎秋發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精神,極力遊說著女兒。明天的同學會可是簡恩精心為雅雲準備的,她這個主角不到場,戲要如何唱下去。
而且,這是未來女婿第一次開口請她這個丈母娘幫忙,她要是完不成任務,豈不是很遜!
“那好吧!”高穎秋神采飛揚的模樣,讓林雅雲把拒絕的話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先去試試衣服吧,不合適的話,我叫李嫂拿去改。”
耶!雅雲終於答應了,大功告成。
“恩!”
不得不讚歎媽媽的眼光真的很好,這件禮服比以往的任何一件更能讓自己看起來嬌豔動人,林雅雲望著鏡中的自己,原來她也有這麼美麗的一麵。
“媽媽,怎麼樣?”
“真好看,我的女兒就是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哪有當媽媽的這麼誇自己的孩子的,”林雅雲小聲嘀咕著,以前也有很多人誇她漂亮,但她一直覺得別人是在說客套話,今天聽到高穎秋的讚美,林雅雲不禁有些喜上眉梢,二十對多天來,她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媽媽說的是實話啊!”
“人靠衣妝,那還多虧了媽媽挑的衣服,謝謝媽媽!”
“自家人客氣什麼。”高穎秋不自在的應下女兒的感謝,拜托,她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哪會挑選什麼晚禮服,那可是簡恩專門請名家設計,再從英國空運過來的!
簡恩這個女婿呀,簡直是完美到了極點,都怪雅雲自己轉不過彎,才會害兩人白白受苦。
林雅雲端著雞尾酒獨自坐在角落裏的位置上,今天的人還蠻多的,大家大概都來了吧!八年沒見,所有人都有好大的變化,原本她還擔心應付不了這特別的聚會,現在看來,這和一般的商業晚宴場合沒什麼區別。
原來隻要願意跨出心裏那道鴻溝,就發現,所有的城堡,都是自己堆出來的。
她的這一班同學,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自己居然會為了他們性情大變。
不遠處有一撥人,在熱情洋溢的高談闊論著,她還認得為首的女子,叫珍妮吧!一直都是喜歡惹人注目的樣子,她還和小時候一樣,嫌貧愛富,自以為有一雙慧眼可以識盡天下的有錢人。
她在訴說著她的企業家第二代的老公有多麼多金,又在抱怨那個男人在外麵養了多少狐狸精,轉而又吹噓到自己也有多少既英俊瀟灑又家世不凡的情人。
望向另一邊,有幾個看起來相對寒酸的女人聚在一起,可能是家道中落了吧,以前趾高氣揚的她們,現在也隻能麵帶愧色的縮在一旁。
還有一群人,大概都是成了所謂的賢內助的女人,在談論著她們的老公、女兒、兒子,生活的中心全部轉到了家庭的身上,沒有一點自我。愛情的貌合神離、婚姻的有名無實,以金錢、地位為跳板的她們有著明顯的不幸福。
更有一些尚未婚嫁的女子,有的在言傳身教如何釣到金龜婿,使自己的身價更上一層樓;有的在埋怨即將成為父母生意的籌碼,嫁給一種被安排的生活;有的甚至連抱怨不滿的權利都沒有,隻能黯然傷神。
再看看那些男人,情況也差不多。不外乎就是炫耀自己的老婆是哪個名流政要的千金,自己的情人是哪家影視公司的紅牌,自己的生意有多麼多元化、國際化。
狀況稍差的男人就死皮賴臉的在這種場合套近乎、拉人情,希望可以借此讓自己少吃幾年苦。
最讓人瞧不起的是一個叫朱錦誠的男人,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有一副早已發福的身體,身上的仿名牌西裝上還噴灑著劣質的香水,整個人看起來油頭粉麵、令人惡心。他現在應該過得很不好吧,聽他在那麼抱怨他那該死的妻子,已經沒有一點財力卻死纏著他不肯離婚,害他與好不容易結實的某集團老總的女兒不能更進一步,以至於現在這般窮困潦倒。
當初,他是多麼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現在,不提也罷。
看著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林雅雲不覺莞爾,生活真是一位最偉大的魔術師,瞧瞧這班原來都欺負她、嘲笑她的同學,如今連自己都不如,真不知道自己在自卑些什麼。
“嗨,林雅雲!”一位看起來相對順眼的男子站在林雅雲麵前,朝她打招呼。
“你是……?”林雅雲努力的搜尋久遠的記憶,但仍想不起來眼前這看起來和她十分熟絡的男人是誰。
“我是徐維亞,不記得了嗎?”
“哦,徐維亞,記得,當然記得!”林雅雲壓根記不起他是哪位,隻不過不好意思一盆冷水潑向麵前這熱情高漲的男人。
沒察覺對方對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徐維亞興高采烈的說:“八年沒見了,你變得好漂亮,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