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遺落的蝶舞(2 / 3)

顧城旋轉了許久,才緩緩倒在花叢中,任花瓣落在身上,緩緩閉上眼睛,任花瓣鋪在臉上,對漸近的腳步聲低喃:“這個地方,這個景像,在夢中我都見過,我記得。剛才的感覺更真實,真實得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

“……傾城,我愛你。”聲音低低落在耳畔,熱烈的吻充滿眷戀和溫馨。

“……淩夜,我記得那時的你,很桀驁不馴……很張狂……。”喘息過後,顧城伸手輕撫著躺在她身側的羅淩夜,疑惑地問道,“可是,為什麼現在感覺不出來了呢?”

自從羅淩夜將他們的過去告訴她以來,她每晚的夢境都有突破,記憶一點一滴地在腦海中累積。如今的她已能憑借本身記憶認識羅淩夜,但記憶尚不完整,羅淩夜的力量也沒能徹底恢複,不過已經比初見時好很多了,不用再當瞎子,也不用強撐著虛弱偽裝。

“因為,五百年寂寞早已洗去外在的浮華,我現在更重視的是心,是心中的你。”羅淩夜輕笑著,將她拉起來,再次擁入懷中。

當夜色來臨時,他們並沒有回山下的旅館去,反而是顧城無意識地轉身麵向聖山,喃喃地道:“我們到家了呢。”然後率先走在前麵,一步一步走向聖山。

“淩夜,你知道嗎?我經常在夢裏爬山,爬的就是這座聖山,可是我最多隻能爬到半山腰,就再也爬不動了,就算山上有出現藤蘿助我,也很快就會斷掉,讓我跌落深穀,就是爬不上去。”

“那是夢境,會受到心情影響。”羅淩夜伸手向聖山一指,憐愛地建議著,“你再試試?”

顧城猶豫了一下,還是走近山腳,卻忽然驚叫起來,抱著羅淩夜的手臂直搖晃:“有路!有路呢,淩夜……為什麼我到現在才發現有路?”

“因為你的記憶在恢複。這條路,隻有夜之一族的人才能看到。”羅淩夜牽起顧城的手,溫柔地道,“走吧,回家了。”

這次沒有綠蘿藤的幫忙和陷害,他們很快就到了山頂上,山頂上又是一片新景象,隻見一座大城堡座落在空曠的平台上,回頭再看山下,卻是雲霧繚繞,深不見物。

“這座城堡,就是在旅館的時候,老板再三叮嚀不要靠近的建築嗎?因為裏邊有鬼怪?”顧城打量著遠處的城堡,覺得它並不如老板所講的陰森,反而有種莫名的溫馨感在胸腔裏翻騰。

“雖然隻有我們的族人才看得見路,但並不排除有人利用其它工具來到山上,靠近城堡,所以,對於擅闖者,隻有一個下場。”

“什麼下場?”顧城不自覺地問了出來。

“死。”輕飄飄的一個字,決定了一個陰森的事實。顧城機伶伶打了個寒顫,望著邁開腳步走向城堡的羅淩夜的背影發怔,她的丈夫,還是這般嗜殺嗎?

城堡包圍在一片荊棘中,顧城的手指不小心劃過荊棘,頓時被尖刺割傷,溢出一顆豆大的血珠,呼痛的聲音剛從嘴邊溢出,她的手指就到了羅淩夜的口中。輕輕的吸過後,羅淩夜才道:“這片荊棘叫‘斷腸刺’,普通人被傷到的話,不出一柱香時間就會肚腸寸斷死亡。”

顧城嚇了一跳,望著傷口被他吸過後已消失不見的手指,難以置信地問道:“那你和我呢?”

羅淩夜伸臂攬住她的肩頭,好笑地搖頭道:“這是我們的家,這裏所有的機關布置又怎麼傷得了你我?”

“那你剛才幹嘛這麼急著吸我的傷口?難道不是怕我肚腸寸斷嗎?”顧城眨著眼,不信地刨根問底。

“我是心疼你,受傷總是很痛的。”羅淩夜又好氣又好笑地瞟了她一眼,牽著她走進城堡的大門。

城堡內氣勢輝煌,但也斑駁陳舊,蛛網盤結,不見人跡,給人一種蒼涼的孤寂感。顧城心中一陣狂悸,一股異樣的感覺強烈得如唳龍翻江倒海,她掙脫羅淩夜的手臂,向前快走了幾步,腳步竟然有些踉蹌,羅淩夜在後麵深深地注視著她,沒有作聲。

“……淩夜,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淩夜……夫君!我……我回來了……”熟悉的門,熟悉的窗,熟悉的每一間房,不熟悉的死寂和蒼涼,記憶像狂風撲打著她的靈魂,往昔的碎片正在隨著她的歸來而翻湧、組合,也令她心痛得不能呼吸。

腳步走在空曠得令回音重重的過道裏,沒有燈,沒有燭,黑暗一寸寸地吞沒著她的腳步聲。

忽然,一個趔趄,她被台階絆倒,羅淩夜沒有上前扶她,隻是輕輕歎息一聲,隨手一揮,牆壁上的燭台便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燭台上的微光讓整座城堡頓時溫暖起來,也照亮了她前進的路。

隨著她前進的腳步,在她經過的地方都會亮起燭台。她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抹了把飛溢而出的眼淚,再次飛奔,奔到一個地下室入口。如果不是她以奇怪的步法熟悉地跳躍在幾塊地板磚塊上,別人都不知道這裏原來有一個地下通道。

地下室的入口打開,她似乎有些不顧一切地衝了下去,下麵傳來陣陣流水的潺潺聲,一股陰寒的風吹上來,但她無所畏懼地衝了下去。

羅淩夜笑了,笑意盈盈的眼眸溢滿了溫柔。

地下室裏又是一片黑暗,但在她所至之處也是依次亮起燭光,直到打開一扇厚重的門,在一間寬敞的石室中,她見到了一具白玉石棺。她渾身一顫,腳步停了下來,有些畏懼向前,眼淚早已在臉上淌下模糊一片。

“淩夜……你為什麼這麼傻?黑暗中五百年,那是怎樣的煎熬呀……”她回身撲在羅淩夜的懷裏,哽咽著。

因為她的失蹤,他一定憂心如焚,他早就告訴過她,不見她之後,他殺了很多人,最後將自己封禁在寢陵中沉睡。那時記憶沒有恢複尚不覺得,而來到聖山後,記憶的碎片一片一片地回到腦海中,在她心中又自有一翻新的感受。

羅淩夜緊擁著他的傾城,歎息著伸手推開棺蓋,露出棺內躺著的一具屍體。與他極為相似卻又有些不同的屍體——死神的殺戮之魂,臉色依然蒼白,眼神冷厲、薄唇無情、氣勢殘虐的舊模樣。

“淩夜……”顧城伸手撫向棺內那張冰冷的臉頰,喃喃地低喚著。半晌後,她才抬頭,望著身邊正低頭看著她的羅淩夜,又喚了一聲,“淩夜……為什麼你的殺戮之魂在棺材裏?”

“因為五百年前我立下的誓約,隻有你的靈魂歸來,才能完全喚醒我,否則我會一直沉睡下去。五百年了……你終於出現,但也因你的失憶,我隻能蘇醒一部分靈魂,生命之魂和情感之魂。由於我急著去見你,所以沒有等殺戮之魂就先離開了寢陵,這也是我之前白天脆弱眼盲的原因,因為能力沒有完全恢複……現在,我需要你親自喚醒它。”

“傾城,把死神護珠放在我的手中。”羅淩夜伸手指指躺在棺中的自己,棺中的他雙手交握,清冷而平靜。

“死神護珠?”顧城一時反應不過來,忽然眨眼,掏出黑色中國結,不敢置信地瞪著它,“你說這個,它不是被你下了詛咒的中國結嗎?”

“我沒有下詛咒,不過它本是死神之物,尋常凡人哪有命擁有它呢?所以帶來厄運在所難免。”羅淩夜解釋著,看了一眼又道,“死神護珠並不是中國結,而是結中的那塊蝶玉,為了給你的折扇配一個合適的扇墜,所以我將它結成了這樣一個飾物送給你。而作為盟定之物,我們各取心血一縷注入蝶翼中,讓它永遠彼此相守。”

顧城驚詫地將目光自羅淩夜臉上轉回那雙蝶翼,忽然使勁眨了眨眼,她看到了,原本隻有一縷紅色在默默流淌的蝶翼,果然在另一邊又出現一縷紅色……仿佛一把鑰匙進了一把與之相配的鎖,她的記憶也隨之豁然開朗。

將死神護珠放到棺中交握的手中,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自交握的手中衝出石棺。當白光漸漸暗淡下來後,棺中的屍體也不見了。

顧城驚訝地輕呼,回頭正想詢問,卻發現站在她身後的羅淩夜有些不一樣了,忽然一喜,跳起來抱住他:“淩夜,三魂已經完全歸位了對不對?”

羅淩夜笑著點頭,眼神更加幽深暗黑,麵容清俊冷酷中又帶著一抹淡然地溫柔。

“淩夜,你回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自城堡門口傳來。

羅淩夜和顧城正挽著袖子在打掃房間,掃帚揚過,灰塵嗆得人直咳嗽,令羅淩夜心疼得連忙將她抱過一邊,再雙手連揮,仿佛被刮起一道狂風般,所有的灰塵就從大開的窗戶飄出去回歸大自然了,再轉眼,房間裏幹幹淨淨……

兩人相視大笑,接著一邊笑鬧著一邊去打掃大殿,就在這時候,笑聲被威嚴的聲音打斷。

羅老夫人帶著紫菱昂首邁步進來,在她們後麵,跟著四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在年輕人後麵,又有十來個麵帶殺氣的人,他們進來後便站在城堡的大門口、窗前、殿側,還有樓梯口。城堡之外,隻聽腳步聲整齊而沉重,不知有多少人馬在堡外集結。

大殿之中,高台之上,羅淩夜站在顧城的身前,冷眼睨視著陸續走進來的那群人。他的四大護衛夜影、霧影、羅刹、血刹則分立於殿下。

陡然見到羅老夫人,已恢複記憶的顧城驀然一震,雙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羅淩夜的衣袖。

她在害怕……五百年前祖母強行拆散她和淩夜,逼她離開,逼她配合她們的計劃勸令淩夜娶紫菱的一幕幕再度浮上腦海,她忍不住再次顫抖,感覺四腳冰涼。

“上麵的那女人,可是傾城?”羅老夫人忽然發現羅淩夜的身後站著一個女人,於是高中責斥,“見了祖母為何不過來見禮?”

顧城沒敢接腔,但羅淩夜卻一腔怒火騰地燃燒起來,驀地一聲冷哼:“誰準你們進入聖山的?”

羅老夫人猛地窒住,慌忙解釋道:“我聽說你醒來了,所以來看看你……”

“誰準你們進入聖山的?”幽深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的血紅色,羅淩夜再次開口。

羅老夫人瞥見他眼中的異樣,心中倒抽一口涼氣,正是這眼神,動怒的前奏,隻要他動怒,大開殺戒就在所難免了。

在未探知羅淩夜的能力到底恢複了多少之前,她還不能輕舉妄動,忍住心中的戰栗之感,小心翼翼地低頭回道:“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