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林海如的寧城駐守[上]
時隔那場西江原決勝之戰已經四年,由於末代王南楚貢王被人擄掠不知所蹤,所以北燕輕易就取下了幾乎所有的國土。進而將矛頭轉向東齊。其實人們哪裏知道,南楚貢王是個完全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苦苦經營近十年之後,才終於用金蟬脫殼的方法脫身離去。他甚至挑了個不成大器的公子小白做儲君,千方百計要讓這個國家早死早超生。
時值初春,南方已經是草長鶯飛。
而我卻無心欣賞。此次南方之行是為了監察暗訪幾個新壇的設立,原本說好與顏承舊一個月一輪換就近照顧若影,但這次已遲了月餘。
因為不想引人注目,這次任務一到寧城就找了個靠街市的普通民院。五連房,很狹窄,平日裏街上人聲嘈雜,院子裏除了我還住著四個下屬。然而,就這麼簡陋的地方,若影卻竟要過來——從北方來。
想到他至今有些弱的身子,心中是濃濃的解不開的痛。一路上走得匆匆忙忙,心情是兩個月來從未有過的急切
急切,是的。
也許在長輩,在朋友,在屬下,甚或是其他許多不大熟識的人眼中,我是個不會有急切心的人。甚至因為沉穩的行事而在以前直至現在都被委以重任,但是一旦麵對著他,就什麼都化解了。心裏麵始終空洞著的地方,像遇見了春日一樣,化出了看不見摸不著卻揮之不去的暖意。
很快到了地方,進門之前就聽到裏麵傳來撥弦的聲音,慢悠悠地,似乎心不在焉,但偶爾一個連續的調子,的確是梅若影的手法。
是他。
他要來的消息,半個月前就有雪梟和夜梟連續送過來了。想不到來得這麼快,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不在信中說?
院門緊緊閉著,一推,才發現是從裏麵閂上了。我退了半步,飛身越過了圍牆,落在了裏麵。
眼前豁然開朗,院子還是院子,陳舊狹窄還是陳舊狹窄,但是偏偏那感覺又不一樣了。院內唯一的小榕樹下,擺了一張幾片木片拚湊出來的長椅,若影坐在那上麵,倚著樹幹,輕輕撩撥橫放膝上的七弦琴。——自然,我很自然地忽略了他頭頂一處樹杈上用不雅姿勢橫躺著的某人。
氣色比兩月前又好了些許,淡淡的血色從菱唇上臉頰邊透了出來,長發整整齊齊地盤在頭頂,僅用一根毫不起眼的木簪插了。神情清清淡淡,在自榕葉間散落下的陽光裏分外平和。
這樣的他,太耀眼,耀眼得不像是凡夫俗子能接觸到的存在。他眉眼裏的光華藏得太深,讓我看不透他的真心。
腳有些顫,一時間我竟然走不上前去。
“你就這麼跳了進來?不走門?”他繼續彈,卻突然說話了。變戲法一樣,剛才那些超脫俗事的氣息立即遠離了去。
呼吸停了一拍,我理理思緒,穩定了步子走上前。
他抬起頭來看我:“此時光天化日的,外邊街市上人來人往,你就這麼忽閃一下跳了進來,就不怕外麵的路人甲乙丙丁以為是鬧鬼了啊?”
我已經到了他麵前,從上方俯視下去,便能看見領口內的脖頸竟然露到了鎖骨處,剛才些許的急切立刻煙消雲散。這才初春的天氣,俗話說“身冷脖先冷,腰涼腳先涼”,他哪來什麼體質來耐這初春的餘寒。越是想越是有些怒氣,不由板起臉:“這衣服是誰為你備的?”
若影大概沒想到見麵的對話就是這麼展開的,又或許是這幾年被管教得慣了,總有那麼點直覺,一聽就知道哪出了問題,下意識地拉拉領口:“原本有圍上領巾的,剛取下來。”
一個十分不知趣的聲音這時候從天而降:“你啊!真是太不解風情了,我在一泓閣翻天覆地才好不容易找到他當年在寧城穿的衣裳,就被你用這樣的口氣奚落?”
顏承舊從上麵的樹杈上跳下來,做了個鬼臉道:“我這幾天要在一泓閣查事,人是交給你了,到一個月記住原物返還,少一根毛我跟你算賬。”
還不等我把臉冷下來,那傻鳥見機不妙,兔子一樣跳出了圍牆。
梅若影捂著額頭道:“你家的圍牆幹脆拆了吧,一點用處都沒有。”
象郡有幾處群竹山莊的產業,寧城的一泓閣隻是其中一處,所以顏承舊在寧城隻呆了一日就到其他城裏辦事去了。然而若影不知為什麼,卻連著兩日一直往外跑,說他以前曾得不少人的照顧幫助,所以要獨去看幾個朋友。他雖然內力被封,但是司徒氏的勢微讓這處地界已經安生許多,且又有羅保畝和小岱兩人暗中贅著,他也精通用藥,倒不必我太過擔心。
隻是自從他前日來,神色間多了許多隱諱,有時候欲言又止,琴音裏多了許多心事和猶豫。晚上要幫他換衣,他遮遮掩掩說自己事情自己打理。夜裏緊緊地摟著他睡覺,但是他似乎有些緊張,久久不能入眠。問他有什麼難處,他都是笑著說萬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