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者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中,女子身形奇快地衝入不良少年們的中央,雙手並剪如刀,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在須臾之前,放倒了近一半的對手。
“亮家夥!”捂著下頜的狂龍,又驚又怒地嘶喊。拋了手中的木棍,他的手向腰間一摸,再伸出時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目中閃過一絲狂意,“狂龍們”揮舞著尖刀向那女子砍去。
一眾不良少年也亮出了自己帶著的利刀,將女子團團圍住。
鳳眸如刀,女子凜然揚袖。一條銀亮賽雪的長形物體在空中伸縮吐吞,其勢矯若靈蛇、疾若雷電。
痛喊連天,一眾不良少年手中的利刀紛紛落地,而他們的手腕上全都多了一道傷口。
“軟刃!”狂龍的眼睛發直地看著那條長形物體靈活地纏回了女子的皓腕。那種在傳說中才出現的古兵器,這世上還有人會使用!
“啊……你是……”心驚膽寒地,他想起了一個在黑道中爭相流傳的傳奇人物。
“走。”魂飛魄散之下,他帶頭逃逸。一群不良少年也在一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謝謝。”手扶著桂樹,少年吃力地站起來,他的心中滿懷感激,可語氣卻是複雜的。
銳利的鳳目直視他的內心,“你在我麵前感到羞愧,是不是?”她很直接地問。
“沒錯。”他答得坦白,“隻要是男人,大概都不希望自己被一個女子所救吧。”
女子詫異地挑眉。這個男子絕對不平凡。會這樣認為,不光是因為他身在重圍卻不失傲氣;重傷之下,還如此鎮定;更是因為他能坦率地承認自己不如她。
看著她,少年笑了,“你不必吃驚,我隻是從小心性就異於常人而已。”這都是拜他那死敵時不時派人對他“勤加鍛練”所賜。
他也能看穿她的心事?女子看著少年燦爛的笑容,突然覺得刺眼。如果這算是一種較量,那麼他們是平手。
低低地垂下眸,她拾回頭盔,與少年擦身而過,不打算再理他。
回身,少年瞧見她跨上了車,“告訴我你的名字。”心中湧現出莫名的渴望,讓他不自覺地問出聲。
“沒這個必要。”避開那雙清澄得如夜星般的眼眸,她的聲音極冷。
濃重的失望驀地浮上少年的心頭。
還未等少年有所反映,車已鳴嘯而去,帶走了那美麗且冷漠的女主人。
她與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凝望著遠去的逝影,少年平生第一次感到哀傷。今後還能再見嗎?他不知道,可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拒絕。
“少爺、少爺!”驚喜的呼聲伴著幾條急衝衝奔來的人影。“謝天謝地,可找到您了……”目光觸及少年一身是傷的狼狽,聲音驀地拔了個尖,“天啊!您這是怎麼了……”
完了,他們的飯碗怕是再也捧不牢了!
看著驚嚇得半死的一幫保鏢,少年大抵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麼。不怎麼同情地推開他們,他的全部注意力落在躺在地上的某件物體上。
那是方才那女子遺落的——
不理身畔那些人的聒雜言語,他拾起它,視若珍寶地捧著。
那是一枚刻著字跡的金屬校徽。少年欣悅地揚起唇角,俊美的麵龐綻出一朵炫目的笑意,讓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眼。
“不送我去醫院嗎?”他好心地指了指身上的傷,提醒那些失職兼快要失業的人,然後很幹脆地暈了過去。
風習習吹過,將桂花的芬香送入他的夢中,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瑰麗夢境。那個奇特的女子啊……
被他緊緊握住的校徽放射著幽光,好像預告著他與她的另一場邂逅——
月光溶溶。
剛才的女騎士輕輕地推開聖·德利教堂的門走了進去,不帶一絲聲息的輕盈。
可惜仍然驚動了裏麵的人,“‘鳳凰’,是你?”驚喜的聲音來自立在聖母瑪麗亞塑像前的白衣女孩,“你要我好等喲!”白衣女孩清脆地笑著,望向來人的瞳眸如夢似幻、飄渺空朦。
“抱歉,路上有事耽擱了。”“鳳凰”淡淡地答,望向女孩的鳳目逸出一份憐惜。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她珍視的人,那麼就是眼前的女孩了,隻因她是自己惟一的……
白衣女孩腳步輕快地奔向“鳳凰”,卻在邁出幾步後踏到了飄逸的裙擺。
在她重重地跌到地上之前,“鳳凰”飛快地伸手扶住了她。“小心,”“鳳凰”皺眉,“你總是學不會照顧自己。”
賴在“鳳凰”的懷中,女孩甜甜地一笑,“因為你會照顧我啊!”女孩撒嬌地說,“這一輩子,我都不離開你。”
“好啊!”“鳳凰”牽起朱唇,很難得地露出笑容,“怕隻怕你將來遇到心愛的男子時就會後悔說了這話。”她打趣道。
“絕不會。”女孩笑盈盈地伸出三根手指,“人家發誓,這一輩子隻愛‘鳳凰’一個。”她似真似假地吻了吻“鳳凰”的臉頰,“怎麼樣,有沒有被我的‘真心’所感動?”
“感動。”“鳳凰”玩笑地回答,“感動得一塌糊塗。”
“真的?”女孩的眸中打出了夢幻的泡影,“那你還不趕快娶我?”她語帶驚喜地叫。
“我是很想啊。”“鳳凰”無奈地攤手,“隻可惜我身為女兒身,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看來也隻能辜負了可情小姐的美意了。”
“真是的。”可情放開她,懊惱地頓足,“你總是這麼殘忍地打破人家的美夢。”臉上的表情絕對的哀怨,可情一千零一次地惋惜長歎,“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男人?”天上的諸神創造人類時都不用眼睛看嗎?這樣貌美出眾、才能不俗的人兒,自己竟不能嫁給她,這絕對是天地間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鳳凰”微笑,心中歡喜可情的活潑,“我絕對會為你找一個比我強上百倍的人做丈夫的。”一掌拍上了可情的肩,她取笑地揚眉,“所以你不必著急,親愛的妹妹。”
“別叫我妹妹!”可情頓足嬌嗔,芳心裏盡是一片惱意。她不認為這世上還有比“鳳凰”出眾的人兒,“鳳凰”是惟一無二的。
“好了,別開玩笑了。”斂去了笑意,“鳳凰”正色地問:“為什麼叫我來?”
聖·德利教堂直屬她名下的“斂風堂”,是僅次於總堂的一處機密要地。可情便是以修道的富家女身份作為掩護,暗中操縱著“斂風堂”屬下龐大的情報網、收集黑白兩道的各種資料,以資利用的。
可情是她最好的助手。為了保護絲毫不懂武功的可情,她將有關聖·德利教堂的一切列為斂風堂的最高機密。大多堂口的兄弟都不知道堂中有可情這一號人。
一切都是極隱密地進行,所以她曾囑咐可情:非要緊之事,千萬別與她見麵,以免給“斂風堂”的敵人可乘之機。
換回公事公辦的表情,可情從身上取出一份資料遞給她,“看看吧!”
無言地接過,“鳳凰”垂首細看,裏麵一張電腦影印的照片讓她那雙美麗的鳳目馬上閃了閃。照片中那張陰森的尊容正是方才在街頭被她“教訓”過的狂龍,“他是?”
“‘籌日組’十三條龍之一。”可情緩緩地回答,“在一個星期前,他喬裝來到我們‘斂風堂’的地盤,與一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所以一直在派人監視他。”本來她怕“籌日組”對“斂風堂”不利,可是現在她卻擔心另一件事。
綻開的笑容是沒有溫度的冷冽絕美。“鳳凰”問:“這麼說,我來這裏的途中所發生的事,你都清楚了?”
“是的。”知道要問的會是“鳳凰”的忌諱,可是她還是問了:“你為什麼要插手狂龍要辦的事?這不是你的性格。”挑了挑修長的眉,“鳳凰”反問:“那你又為什麼問我這種問題?這也不是你的性格。”
沉默了片刻,可情笑了,隻是那朵笑中卻帶著無奈。眼前的女子是神秘的,即使自己認識了她十數年,可是卻始終無法接近她的心。也許,“鳳凰”可以對著她說笑、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可是“鳳凰”仍然對她絕對的無情,不,應該說“鳳凰”對這世上所有的人都無情。她是一隻孤傲無倫的鳳,隻獨自處身在屬於她自己的天地中。盡管“鳳凰”的光彩是炫目的,可是“鳳凰”寧可一個人孤芳自賞。
這樣的“鳳凰”像極了希臘神話中的一個人——
“月桂樹的傳說。”可情低低地呢喃著,凝望著眼前絕美卻無情的人兒,“你聽說過嗎,‘鳳凰’?”
“什麼?”“鳳凰”不解地問。
“月桂樹的前身是太陽神阿波羅的情人,愛神丘比特惡作劇地將一隻鉛箭射入了她的心房,所以她永遠無法愛人。為了躲避阿波羅的愛,最後她悲慘地化成了月桂樹。”
“這與我何關?”“鳳凰”笑了,那笑裏帶有一種對情愛的藐視與不屑。世人愚昧,才會陷入那顛倒癡狂的情感中,迷失了自己的心,可是她絕不會。
注視著“鳳凰”的瞳眸迷離如夢,可情清晰地道:“你是一個命帶月桂的女子,當你同時看到桂花與阿波羅轉世的少年時,屬於你的命盤將會開始轉動。”
心頭恍惚地閃過那受傷少年的身影,“鳳凰”失笑,他?“我不信。”她搖首。那少年啊,從不曾拔動過她靜如止水的心靈。所以,她不相信他能影響她的命運。
“我從不曾認識他。之前不會,以後也不會……如果你擔心的隻是這個,那麼你可以放心了,可情。”
“那就好。”放心地一笑,可情撲入“鳳凰”的懷中,“我和‘斂風堂’都不想失去你,姐姐。”懷著一種莫名的恐慌,可情呢喃著。善於占卜命運的她有著超越常人的敏銳直覺。可是這次,她寧可相信自己的直覺有錯。
“不會的,你多心了。”俯視著懷中的女孩,“鳳凰”的聲音中含著憐惜,“我會照顧你的。”她許諾,可那雙鳳目卻仿佛收斂了殿外的月光,既美麗又冷冽。
迎著聖母瑪麗亞溫情且慈悲的俯視,她想,她是無情的。
月光下的桂樹有著一顆鉛製的心。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躍,一如彈奏鋼琴般的優雅悅目。
“淩霄大學?”隨著電腦屏幕上接連閃出的字跡,少年俊逸的臉龐綻開了一朵喜悅的笑,“就是這個了。”按下滑鼠,他的身軀隨著轉椅利落地旋轉。
“雲歆。”一通跨國遠程可視電話自動接上了他的電腦,出現在屏幕上的中年男子有著一張與他神似的麵孔。
拍了拍麵頰,確定自己是一副乖寶寶的純潔表情後,聶雲歆緩緩地轉身,“爹地,您好!”他擺出一臉燦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