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2 / 3)

“我喜歡自己心愛的人坐上去,看著在下麵守望的我。”

這麼說完,像是要掩飾內心那背叛的想法似的,我主動抱住了他,給了他一個深入到靈魂深處的吻。

“好,那你在下麵等著我。”

他看著我,眼睛像夏日的清空一般溫柔清澈。

然後他走上了一個藍色摩天輪,門關上的時候,他向我揮著手。

然後,他越來越高。

天使,回到了天堂。

我想,我再也沒有辦法等到他了。

拿出手機,我撥出了一個號碼。

響了幾聲之後,艾染有些遲疑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心心?”

“艾染,喜歡這款手機嗎?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個驚喜,我愛你!”

他的呼吸靜靜地傳來,漸漸有些急促,電話那邊他低聲笑著,愛撫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也愛你,心心。”

把手放在唇邊,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第二個驚喜,是我厭倦了等待,像我這種長期在黑暗中生長的女人,不應該去追求屬於別人的陽光。所以,我放棄了,放棄了不切實際的等待,不切實際的愛。所以,請你原諒我,我愛你,但是我決定以後不再愛你了,我們並不合適。”

我站在雨中,模模糊糊那個藍色摩天輪格子似乎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了艾染沙啞的聲音:“我要聽實話,心心!告訴我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販毒是一項很大的罪名,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成生命中的天使,我……渴望的是在陽光下伸展羽翼的天使,更確切地說,我渴望陽光。所以,我不稀罕一個被毒品汙染的灰天使,我不稀罕,就這麼簡單。第三個驚喜,你的外套裏麵有一份合同,是當初你父親抵押給我的,現在我還給你,它的價值不可估量……所以以後請不要再販毒了……再見……”

合上電話,我向已經升到空中的摩天輪,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去。

吃力地呼吸著,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身體因為巨大的痛苦而顫抖著,我慶幸自己的長發遮住了表情。

當愛情來臨時,我已經要不起,即使我用靈魂渴望著,卻再也無法得到。

“安心,安心!”

手臂的疼痛讓我猛地回神,站在鏡子前的女子,一身低領款式象牙白婚紗,使用輕薄硬挺的塔伏塔布料及象牙白絲緞,使我更添嫵媚動人。

但是我的麵色是蒼白的,病態的柔弱,一種仿佛隨時會消失一樣自暴自棄的美麗,卻又偏生帶著入骨的豔魅。

然後回神的瞬間,神色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哀傷,而有著一種冷漠的固執高傲。

察覺到了我的恍惚,站在一旁一身黑色禮服的季四眉頭一擰,抓住我胳膊的手緊了一下,力氣大得我痛得一皺眉。

“你們下去吧。”

房間裏麵的化妝師等人都如釋重負地退了出去,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看著身材頎長的男人向自己而來,我條件反射地向後小退了一步,卻被他抓住,那張端正俊美到有種恐怖感的麵孔忽然接近過來,毫無感情的眼搭配上優雅的微笑,有種讓人看了之後覺得脊背發寒的冷酷感。

“安心,安心……你在挑戰我的耐性嗎?”有些薄繭的手指沿著我的側臉慢慢滑落下來,如雕塑般俊美的麵孔緩緩地移到了我麵前,“你知道你剛剛那是什麼表情嗎?好像要哭出來了……”

哭?

如果可以哭,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我按住了他的手,沒有說話。

季四的身子忽然往前微傾,唇印在了我的額上,我愣在了那裏。

艾染也總是喜歡吻著我的額角。

明日就要舉行婚禮,他把婚禮辦成了西式的,這座海邊的別墅中都被布置成了刺目的白色,白色桌布,白色床品,白色的窗簾,錦緞、刺繡、絲綿……

在記憶中,隻見過一次這麼多的白,那就是外婆的葬禮上。

多可笑,最大的喜事,和最大的悲事,用的全是一個色調。

然後,鏡中的我臉色也漸漸蒼白。心中冰冷的,沁著寒意。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那時我被家族中排擠出來,在酒吧喝悶酒,結果跟人發生口角,被人拖到巷子後麵打,雖然讓他方們全部掛彩,但是我自己也趴在地上無法起來。後來我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我掙紮著抬頭看去,你的麵孔藏在陰影裏,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隻聽見一個比冰還冷的聲音說,‘是男人就自己站起來。’”

後來,他就站了起來,即使遍體鱗傷,還是站在了路燈下,搖搖晃晃不肯再讓自己倒下。

那時,我就知道,季四是一個意誌極為堅強的男子,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剛開始創業的時候何等艱難,小工、秘書、搬運都是我們兩個人。但是你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幹起什麼來都很厲害。好不容易拿到錢,也舍不得用,隻在大排檔裏麵吃麻辣火鍋湊數,可看你坐在那裏,明明隻是T恤牛仔褲,就是與那樣的環境,格格不入。你卻隻對我說,隻不過一副好皮囊,哪裏有那麼高貴。”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像是一曲弦樂,一下一下撩撥著我的記憶,幾乎誘惑人溺斃其中。

“後來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應酬便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一次,我差點被一個四十歲的老女人下藥強奸,已經被扒得精光了,還是你衝進來,大聲說,‘季總,你老婆要生了!’方才保住了我的清白。”

“可惜沒有保住我的。”

“怎麼說那也是我們的第一次呢,結果我一覺醒來,你站在窗邊,穿著黑色睡衣,身體露在陽光中,如煙氳一般的美麗。可臉上看起來氣鼓鼓的,我朝你笑,你氣得反而更加厲害。你第一句就說,我是整過容的,原來醜得厲害,你以為你得到什麼,一具皮囊而已。我說,我總是得到了,然後把你氣得拂門而去。那時我不懂,可是後來我才漸漸懂了,我得到的真的隻是你的皮囊而已。”

我的心隨著他的一字一句抽痛著,那痛像漣漪的顫動一樣擴散開來。

“我以為你是一個不需要愛的女人,可笑我一向自負聰明,卻單單在你身上錯得厲害。原來,你不是不需要愛,你隻是需要艾染給予的,我說得對嗎?”

他打開抽屜,拿出一疊照片,放在了我的眼前。

我自己看去,方才認出,那是在N市的時候,我們在街邊吃著烤地瓜,我們在教堂前他牽著我的手,我們在超市中……

照片中的女子,明亮的神采飛揚的神色,姣好的麵上神情那樣的柔和幸福,連我都快要認不出自己,原來我還有過幸福的時光。

可是正因為擁有過莫大的快樂,失去時,才有莫大的痛苦。

“這些照片拍得真好。”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你,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安心是一個堅強得像裝甲車的、有時候都不像個女人的女人。可是,原來你不是不會撒嬌,不是不會溫柔,隻是不肯對我罷了。”

我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直到濃烈的腥味流淌進口腔為止,“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撒嬌的權利了,但是即使像我這種灰塵一樣輕浮的人,也有愛一個人的權利不是嗎?我愛他,希望和他在一起而已,為什麼好像所有的人都要反對和阻撓?!”

鏡中的我們稱得上一對璧人,他如此英俊,我那麼美麗,可是我們的眼中都有著一種深刻的悲哀,像生長在黑暗中生物。孤獨而又寂寞。

那麼相像啊,正因為相像,所以在一起那麼多年,正因為相像我無法對他生出愛意。

我能對你做的,隻有在他的身邊而已。

遇到他時,我已經傷痕累累,殘破得無法去愛。

所以,無法愛上他。

對不起……

這麼在心裏念著,聽著季四溫柔地在自己耳邊細語,感覺著他的體溫一點一點地滲透到自己身體裏,忽然有想要哭泣的衝動。

“我還是那句話,我總是得到了。雖然,我對艾染簡直嫉妒得發狂。說起來,我身家我強他千倍,樣貌也並不輸給他,可是憑什麼他可以得到你的愛情呢?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應該是我,是我才對。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看他時的那種表情?有時候,我真的想殺了他算了。”

桌上擺放著一束白色的薔薇,朵朵含苞,在金黃色的陽光之下搖曳著優雅的香氣,那絲綢一般的柔軟花瓣小心地在微熱的溫度裏舒展著,像是舞女身上的輕衣。

麵前的男人麵色就像那薔薇一樣蒼白而憂鬱,不再是冷酷地使用智慧與陰謀獲得勝利的巨賈。

他捧起我的容顏,在我的嘴唇上輾轉吸吮。

而在被那唇輕輕疊壓上的瞬間,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隨之流淌過來的絕望味道。

他的手再次撫摩上我的麵頰,他的指間有著細細的薄繭。

我輕輕伸手,握住了他曾經撫遍自己全身的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用力。

喜劇結局

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全亮,是在季四懷中,黑夜中朦朦朧朧,是都被掏空了的感覺。

季四還在睡,被子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拽過來,周身裹得嚴實,而他像個孩子似的蜷縮在身邊。心一軟,伸手把被子分給了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