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挪動一下酸痛的軀體,唐孤蘭借著晨曦看著唐玉寒熟睡的俊顏。俊眉朗目安詳自在,恍惚間,她以為時光又回到了十年前;從三歲起,她就常在晨光中端詳著這張臉。從稚氣的孩童,到青澀的少年,到俊逸的青年……
翻身坐起,下滑的被子使她意識到自己的赤裸,而身上一處處瘀痕和酸痛更提醒她昨夜發生了什麼。“我不後悔。”她喃喃自語,告訴自己:為了玉寒哥哥,就是要她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腳一踏上地,她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天,沒想到會這麼痛。桃花散的藥性太強,而神誌昏亂的唐玉寒根本不知道憐香惜玉,嬌弱的她怎麼承受得了?勉強撐起身子,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她必須盡快離開,不能讓任何人看見。
玉寒哥哥從小就是個道德感特別強的人,總是用聖賢的標準要求自己,力求各方麵都做到最好。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會有多麼自厭自棄?不!他的痛苦已經夠多了。如果這是罪過,如果要受到天譴,老天爺,她默默地祈求,就請你降罪在我一個人身上吧。
悄悄帶上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居室。清淚一滴一滴灑落在清晨的微風中。她多麼希望他們不是兄妹啊!永不分離的誓言,對她,從來就不止是孩童的天真稚語……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了。舒服地伸個懶腰,手腳碰到了奇怪的東西,溫溫的、熱熱的,似乎是人的皮膚。所有的睡意一下子被驚到了九天雲外,猛轉頭,對上了一張妖媚的笑臉。
“少掌門,你醒了。”春山故意拉起棉被遮住身體,卻又春光半露。
“你怎麼在這兒?”唐玉寒呆怔地反應不過來。
“討厭啦。”佯裝嬌羞地斜睨他一眼,“少掌門昨夜把人家累壞了,怎麼一覺醒來就忘了?”
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唐玉寒猛然坐起,清涼的感覺使他發現自己未著寸縷。
“唉呀,少掌門。”春山一麵七手八腳拉住棉被,一麵佯羞地用手遮住眼,卻從指縫裏偷瞄他壯健的身材。
“不對。”昨夜的記憶總算有一點回到了腦海,“昨晚我明明趕走了你。”
“可是,奴家不能讓少掌門毒發而死,所以一會兒又返回。少掌門抓著人家不放,後來就……哎呀,叫人家怎麼說嘛。”
後來的事他真的記不得了。想到和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纏綿了一夜,唐玉寒心裏油然升起一股厭惡。臉一沉說道:“昨夜是你下的‘桃花散’吧?”
“這……”春山一臉尷尬地狡辯,“人家不是故意的啦。人家都已經是你的人了。”
“你先起來,穿上衣服。”
“少掌門,人家……”春山嬌滴滴地伸手撫摸他的胸膛。
壓下作嘔的感覺,唐玉寒揮開她的手,一把抓起棉被圍住身子跳下床,不理睬春山的驚呼,“限你一刻鍾之內從我眼前消失。”
“可是人家……”
“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實在不耐煩聽她“人家”來“人家”去的。
“是。”春山掩飾住心裏的竊喜。她知道以他的為人,決不肯白占女人的便宜,所以才使出這一招。哼,若是他執意不肯娶他,她還有更厲害的一招。春山陰惻惻地笑了。
直到春山的腳步聲遠去,唐玉寒才頹然地坐倒在床邊。淩亂的床褥上,點點暗紅提醒他這張床上曾發生過什麼。想不到他竟然中了這樣的詭計!唐玉寒厭惡地想起春山,她要的不就是一個名分嗎?他可以給她。但他決不可能再碰她一下!
一點微光突然吸引了他的視線,俯身從床腳下拾起那個反射著陽光的東西,是玉娃娃!一個小小的玉雕的娃娃,眉目如畫,栩栩如生,是蘭兒五歲生日時他送的禮物。蘭兒用絲線掛在胸前,還發誓說會永遠帶在身邊。就如他十幾年來也把蘭兒的玉佩隨身攜帶一樣。
玉佩,玉佩呢?唐玉寒左顧右盼,玉佩不見了。
玉娃娃!她來過。他恍惚回憶起她曾溫柔地摸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生病了。她真的來過!不是夢,不是錯覺。這個玉娃娃就是證明!
緊緊捏住玉娃娃,他內心的不安彌漫開來。
“少掌門。”秋水一見到唐玉寒,急忙恭敬地施禮。
“小姐在嗎?”唐玉寒內心忐忑不安,害怕去證實自己的猜想。
“小姐在,在休息。”秋水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告訴他小姐一夜未歸,天亮才一身狼狽地回來。作為女人,她很容易就猜出她遭遇了什麼。
“我看看她。”猶豫了一下,對唐孤蘭的擔心占了上風。
“少掌門……”秋水想伸手阻攔,又放下了手,“小姐不舒服,正睡著呢。”少掌門一向最疼愛、最嗬護的人就是孤蘭小姐,不知他看了小姐的模樣,會有多難過。
輕手輕腳地走近床邊,撩起紗帳。錦被中一個玉雕般的人兒沉睡著。唐玉寒伸手摩挲她的麵頰,柔嫩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著淡淡的青色。
“小姐昨夜又沒睡好?”唐玉寒皺起眉問秋水。這些日子蘭兒心理上負擔太重,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嬌弱得仿佛一陣風就會吹走。
秋水不知如何回答,隻是同情地望著猶在沉睡的嬌小人兒。
唐孤蘭無意識地呢喃一聲,翻了個身,手伸到被外。唐玉寒想把她的手放入被下,目光卻被她的手吸引住了。她手上似乎捏著什麼東西,露出黃色的絲穗。
唐玉寒好像被雷擊中,眼睛牢牢地瞪著絲穗,那是蘭兒為他編織了掛在玉佩上的。顫抖的手稍稍拉開她的手掌,看到了玉佩,他貼身收藏了十幾年的玉佩。
“少掌門……”秋水被他駭人的表情嚇住了。
“不,這不是真的。玉娃娃……”唐玉寒失神地呢喃。輕輕拉開她的衣領,一處處紫痕赫然入目。“不!”顫抖的吼聲顯示出震驚和痛苦。
“少掌門,小姐她……她……”秋水不知如何說明。看著唐玉寒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臉,為他眼中的淚光驚呆了。一向最沉穩冷靜的少掌門竟流淚了。
唐孤蘭沒有被這吼聲驚醒,隻是蹙起眉咕噥句什麼,依舊沉睡著。
“不!不!”唐玉寒低頭看看她手中的玉佩,全身如風中的樹葉,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慘白了臉,踉蹌後退,猛地轉身衝了出去。
“唉。”秋水歎息一聲,為唐孤蘭整理被子。可憐的小姐,是誰忍心傷害這天仙似的可人?她雖是老夫人派來監控小姐的,可良知未泯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這善良嬌美的可人兒。
看少掌門深受打擊的樣子,秋水再次搖頭歎息。“唐門”中人人都知道少掌門和孤蘭小姐感情最深厚。看到心愛的妹妹遭遇到女人最害怕的事,少掌門會有多難過!是誰傷害了小姐?
“啪”一聲門被踢開,春山一看是唐玉寒,立刻把差點脫口而出的怒罵吞了回去,喜笑顏開,“少掌門,您來了。”一定是有好消息了。
“我問你,”唐玉寒表情森冷,“昨夜真是你在我房裏嗎?”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是不是那個死丫頭說了什麼?不會的,她怎麼敢自曝醜事。按住慌亂的心,春山故作嬌羞的樣子。“討厭啦,這種事怎麼能亂說嘛。”
“是,還是不是?”唐玉寒咄咄逼人。
“是……是。”春山感到他目光中的寒意,聲音低了下來。
“你從我這兒拿的東西呢?”唐玉寒淩利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似乎要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什麼。
“什……什麼東西?”春山心虛地左瞟右看,“很重要嗎?”他究竟不見了什麼?
“很重要。”他的語氣肯定。
“沒,沒有。”春山硬著頭皮回答,“少掌門昨晚好……好狂野,纏了人家一夜,人家沒看見什麼東西,什麼也沒拿。”
唐玉寒一言不發,猛地拉住她的衣襟,“刷”地一撕,春山頓時酥胸半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身子,光光滑滑,什麼痕跡也沒有。
“哎呀!”春山誤解了他的意思,心花怒放,“你別這麼急嘛,人家又不是不願意……”
“昨夜不是你!”
“什……什麼?”春山嚇了一跳,強作鎮定,“少掌門別開玩笑,不是我是誰?”
唐玉寒手一攤,張開的手掌上是一個白玉雕的娃娃:“這不是你留下的,我的玉佩也不在你手上。”
春山臉色變了。該死,沒想到百密一疏,竟被這個意外的細節破壞了。
“別妄想欺騙我。”唐玉寒鄙夷地看著她。這個女人先是下藥,後是撒謊,“為了飛上枝頭,你還真是不擇手段!”
“我、我……”春山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別以為使這些手段你就會得逞,我不會看上你這個心機深沉、不知廉恥的女人。”
“不!”春山撲上去抓住他的衣襟,“人家隻是太愛你……”
“不要說愛,你不配!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絕望的春山終於惱羞成怒,狂笑起來:“哈哈哈……我不配,我不知廉恥!誰才配,你那個蘭兒妹妹嗎?”
“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夜我可全看見了。好一個‘唐門’少掌門!好一個端莊的大小姐!好一對兄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