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妻(大呢)
榮府,春天。
一襲紅拂傾灑於地,金色鑲邊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嬌貴。
榮傾語端坐院內,手執詩本,認真地品讀。
“小姐,老爺請你過去。”丫鬟綠裳,禮貌叩首,繼而傳達命令。
榮傾語點頭,隨即收起書本,起身,走向大廳。
她雙十年華,於這個年代,已是老姑娘了,想必此次的會麵定是她的婚事了吧。
榮傾語思及此,淡笑。
在她十五踏進此門時,她已知曉,身不由己,隨遇而安。
“爹,萬福。”
榮答點頭,看著他失而複得的女兒,出落得如此大方得體,很是欣慰。
“語兒,你有二十了吧。”
榮傾語,站立於榮答的左側,她低垂,點頭。
“語兒,爹為你則了門親事,是文家的二公子,你認為如何?”
文家是與榮府齊名的大戶。文家有兩位公子,大公子文晟,前年不知去向,二公子文舍,已二十餘八,尚未娶親。榮答本是就很中意文家,但礙於麵子,他拉不下臉,沒想到,前些日子,文家的管家前來說親,他當然很爽快的答應了。
文舍,一個很有名的人,就榮傾語的認知中。
聽說,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飽讀詩書。
聽說,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當今皇上也是仰仗他的智謀,才得以坐穩江山。
聽說,他不曾涉及兒女之情,從未……
“爹滿意,女兒自然順從爹的意願。”
“乖,語兒,你嫁過去定會過得幸福。”
“是,爹。”
幸福,一個包含很多定義的名詞,語兒不禁想起五年前的生活,那算幸福嗎?
髓生閣。
歌舞升平,歡笑繞耳。
“小語啊,你不要整天抱著詩書嘛,有空來幫幫我的忙啊!”紅萍手忙腳亂,進門就朝端坐一邊,安閑地啃書的傾語抱怨。
傾語放下書本,倒了杯水,遞給紅萍。
“不是我不幫你,我娘說過,不要讓我晚上去前院。”
傾語她娘,傾華,髓生閣的招牌,十年不倒。
紅萍蔫了下嘴,擦掉嘴邊的水漬,無奈地歎氣,端起桌上的點心,繼續她忙碌的工作。
忽然,傾語雙手搭上紅萍的雙肩,示意她坐下。
“紅姐,你的發絲有的變白了。”語氣清幽,動作快速細致,兩根銀絲瞬間被拔出。
紅萍盯著緩慢落地的發絲,眼眶有些濕潤,隨即摸了下鼻頭,笑笑,欲重新站起,但仍被傾語按住,動彈不得。
“紅姐,你休息吧,我來幫你。”
不待紅萍的回複,她已從紅萍手中接過托盤。
紅萍不語,她深知眼前這個小丫頭,雖然平時溫溫的,但執起來,卻也沒有辦法的。
“這是二樓頂級包廂的,”紅萍摸了摸傾語的臉,“你雖然現在隻有十二,但仍要小心,知道嗎?”
傾語明白紅萍的意思,這也是她娘為何不讓她出去的原因。
傾語輕笑,點頭,出門。
二樓頂級包廂,應該是這間了。
傾語敲了幾下門,得到應聲,她推門進去。
“公子,您的點心。”
傾語從進門,就一直低垂著頭,放下托盤,正欲轉身出去,正座的爺開了口。
“不好意思,我沒有要這道點心。”
傾語錯愕,抬頭,怔住。
她深知,她的母親,傾華,已是絕代佳麗,但,仍不能與眼前這位相比。
片刻的恍惚,傾語微微搖了搖頭,恪守本分。
“對不起,公子,小人是新來的,請問您這是二樓的包廂嗎?”傾語跪在地,重重叩了個頭。
“我這是三樓,你端走吧。”
傾語起身,拿回托盤,叩了身。
“小的告退。”
“慢著。”
傾語低垂著頭,立於原地,她有些緊張,她不知他還會有什麼要求。
男子起身,一襲紅色垂邊映入傾語的視線,淡淡的清香吸入她的鼻中。
男子很高,傾語的頭隻到他的腹部,傾語頓時更是緊張,但也隻是緊張,沒有害怕。
男子溫潤如玉的手,摸著她的額頭。
“下次不必這麼用力的磕頭。”
原來,原來,她的額頭破了皮,流了血。
傾語急急退出男子的手指,用手快速抹掉自己的血。
“謝謝公子,小人沒事,小人出去了。”
男子輕甩長袖,一頭黑色的長發隨之飄動,一縷清香蕩進傾語的鼻息中,很醉人的味道。
盯著自己筆下的畫像,榮傾語,再次愕然。
這已經是第多少張了?
單單就隻有那麼一次的相對,並且隻那麼一會兒的一見,自己竟會記得如此深刻,深刻得讓她感到恐怖。
再次,榮傾語撕毀自己剛剛精心的作品。
不知為何,明天成親的日子在即,腦中的畫麵越是清晰,越想忘,越難忘。
相思成狂,相思成狂!
榮傾語冷笑,她不知一次地對自己說,迷戀,隻是小孩子的遊戲,不會是她的。
傾華,你要你的女兒好好的活著,但是,沒有你的日子,她還能好好的活著嗎?
榮傾語,撫著自己漸漸發疼的心口,拿著筆的手又一次在紙上飛掃。
傾華,傾華,你的女兒很想你啊,隻有想到你,她才感覺自己還活著,自己的心還是跳動的。
“小姐,您還好嗎?”丫鬟綠裳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外。
榮傾語緩緩自己的眉目,她對著綠裳笑,拉著她走進自己的閨房。
“你是不是有點不舍我這個小姐呢?”
她們主仆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榮傾語的行為著實讓綠裳有些吃驚,隨即放鬆自己緊繃的麵容。
她自四年前進榮家,就被分配給小姐。小姐一直是高貴有禮的,她從不刻意與小姐套近乎,她恪守自己的本分,這樣自己不會被罵被辭,這樣自己就可以在這樣的大家中生存。
“小姐,您忘了嗎?我是您的陪嫁丫頭,會一直照顧您的。”
榮傾語拉著綠裳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雙手之上,認真仔細地摸著。
“綠裳,你的本名叫什麼?”
“回小姐,我叫王笑笑。”
“笑笑啊,但是你都不怎麼笑啊!”
“回小姐,總管說做下人的不要隨便流露表情,以免惹主子不高興。”
“笑笑,你多大了?”
“回小姐,我今年二十二了。”
“笑笑,你家裏還有人嗎?”
“回小姐,我沒有家人。”
“你本來有一雙柔嫩的手啊。”
“……”
“笑笑,你可有喜歡的人?”
綠裳未想到小姐會問此問題,呆住,隨後低垂頭,雙頰微紅。
“我把你許配給徐管家,可好?”
綠裳有些驚愕,有些開心,有些害羞,有些感激,有些遲疑。
“就這麼決定,你不必跟著我了,明天我出嫁之日,也是你出嫁之日了啊。”
這門親事,在她答應爹的同時,也向爹討得“好處”。
青絲挽起,情思斬盡,一身紅衣,幾多風光。
緊緊拽住手中紅帕,榮傾語輕輕地端坐於紅鋪之邊。
禮炮,禮堂,嫁衣,紅燭。
這些應該是傾華畢生的憧憬吧。
傾華,你放心吧,你的女兒如今過得非常好。
周圍靜悄悄,榮傾語慢慢地把自己的蓋頭滑落,環視周遭,布置的很好,新房就應如此華麗啊。
正當她欣賞自己的新房時,門被推開了。
兩個人!
一個滿身酒氣,一個渾身香氣。
榮傾語有些好笑,她慢慢靠近兩人。
“請問,哪位是——”
語頓,榮傾語看著清新儒雅的他,忘記了自己的問話,腦中就隻有他的樣子。
“對不起,我是文舍的朋友,他喝醉了。”
榮傾語回身,看了看同樣出色,但已酒醉的文舍,笑笑。
“多謝公子,不知公子名諱?”
“在下姓煙,單名柳字。”
“煙公子,不知可否把夫君抱到床上?”
煙柳沒有回答,直接把文舍放到床上。
“煙公子,奴家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