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認真地活著(1 / 3)

天,漸漸變黑,風,慢慢變冷。

榮傾語抱著文悔,毫不停歇,繼續向前趕路。

此刻,她正穿過蔥鬱的小路,抬眼,似是見到了炊煙。

榮傾語,揚起她幹涸的臉龐,終於可以休息了。

“文悔,你馬上就可以吃到食物了。”

“娘,您也該累了,讓我自己走吧。”

“文悔,雖然,你習過武,但,你畢竟隻有五歲。”

文悔的手,抓住她衣袖的手,再次攢緊。

話語間,他們已步入村莊。

仔細看了看,榮傾語發現這個村莊不大,客棧更是沒有,這讓她有些無奈。

隨意走至一家,她敲門,期待能有個好運氣。

良久,門未開,榮傾語暗想,估計老實人怕是壞人,不開。

她歎氣,欲移步走向另一家,此時,門卻開了。

走出一位褐色長衫的男子,書生裝扮,舉止優雅,麵容清秀。

榮傾語不禁有些驚訝,此山野之間,竟會有如此儒雅之人。

“請問,姑娘有何事?”

呆愣的榮傾語回身,淺笑,“公子打擾了,奴家攜小兒趕路,經過此地,夜深,想請問公子,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男子溫柔地朝她一笑,側身,“婦人不怕在下粗俗,便委屈了。”

男子的眼光真誠坦然,榮傾語心底大約明白幾分。

“多謝,”榮傾語抱著兒子,走進他的門,“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尚真星。”

“奴家榮傾語,夫家姓文,小兒文悔。”

“趕了一天的路,想必都餓了吧,我去幫你們弄些吃的。”

“謝謝尚公子。”

榮傾語放下懷中的文悔,環視四周。

家具簡潔,桌椅簡單,除日常之物,別無其他,但,很是幹淨,清爽。

片刻,尚真星端著兩碗粗麵來了。

“在下簡陋,隻有此物招待,委屈了。”

榮傾語拿著一碗,分出將近一半的麵條到另一隻碗中,後,遞給文悔。

“尚公子,奴家母子隻求飽肚,談何委屈,倒是打擾了公子的休息。”榮傾語慢慢吃著碗裏的粗麵,“文悔,慢慢吃,別噎著。”

“文夫人,如不嫌在下魯莽,可否回答幾個問題?”

“公子請問。”

“夫人,貌美異常,為何,隻身帶著幼兒趕路?”

榮傾語停住筷子,她看向一臉溫柔的尚真星,她感覺出他的真誠,他的關係。

的確,像她這樣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幼子,誰都會心生好奇。

不過,尚真星的笑,給她一種很安全的感覺,所以,但說也是無妨。

“文家隻剩我們母子二人了,”看了眼正在吃麵的文悔,榮傾語繼續道,“奴家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沒有親戚叔伯?”

榮傾語搖頭,公公在世時,就沒有見過,更何況文家也是被治罪的,誰會來招惹一個“瘟神”呢?

尚真星皺眉,他思索片刻,“如不嫌棄,便在此住下吧。”

“但,隻怕打擾到公子了!”

榮傾語很清楚尚真星的好意,沒有參雜任何一絲淫穢的神情,她很高興自己的幸運,但,孤男寡女,更何況自己又是個寡婦,還帶著孩子,隻怕是辱沒了尚真星的名聲。

“文夫人盡管放心,這個屋子,我平時是不怎麼住的,隻有到每月的義診才會來此。”

“尚公子是名大夫?”

“不錯,夫人如若不棄,便放心住下吧。”

“多謝公子,那麼,傾語便打擾了。”

“夫人不必客氣,客房在最裏麵,你們吃好後,就早些休息吧。”

榮傾語點頭,尚真星起身離開,走進自己的房間。

目送尚大夫走進自己的房間,榮傾語思索他的溫柔。

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呐。

榮傾語,伸出一隻長著些許老繭的手,輕輕拂過自己的額頭,溫暖的餘溫仍在持續地生長。

煙柳,那個緊皺眉頭的他,是否已經緩平了?

三日,榮傾語和文悔已呆在此地三日了。

尚真星待他們很好,他吃什麼,他們吃什麼,他用什麼,他們便也有。

榮傾語與尚真星的稱呼不再客套,他們互稱名諱。

尚真星義診期間,她和文悔在旁協助,文悔也很懂事,沒有任何抱怨。

小村子大多數看病的人把她當成了尚夫人,對待她也很和善客氣。

尚真星明了這個誤會,他不解釋,仍是溫柔地為每位病人看診。

榮傾語本想解釋,但,一想到,他們母子二人現都與尚真星同住,便也罷了,她畢竟是想在此村落長住的。

義診期間,前來看病的人都很有禮,一一排好長隊,直至一個低沉且粗啞的聲音響起。

“全都給我滾回去。”

本是在搗藥的榮傾語驚了一下,她抬頭,望向騷亂處。

飛揚的黑色發帶,貼身的黑色長衫,深褐色的淩厲眸子,此刻也望著她。

榮傾語感到自己周遭的溫度開始下降,寒意逐漸襲向自己,她明顯感受到那個人的殘忍,但,她並不認識那個人啊?

來人走近,那股寒意越發變大,雖然來人始終保持著微笑,但,榮傾語禁不住抖了下,身邊的文悔似是感覺到,他放下手中的藥材,用他嬌小的身軀抱住正瑟瑟發抖的榮傾語,企圖給予母親溫暖。

“你,不要欺負娘!”

來人殘酷的眼眸似是停頓了一下,伸出自己蒼白的手,摸住文悔的小臉。

榮傾語快速抱起文悔,但,掙脫不開那人的手,“這位小姐,請拿開您的手。”

來人不放,目光狠毒,凝視於她,“你,尚真星的妻子?”

榮傾語剛想開口,屋內的聲音傳來,“傾語,藥還沒好嗎?”

語畢,尚真星也出現了身影,他溫柔的笑臉在看到黑衣女子之後立刻收起,快速走到他們身邊,抓住那個牽製著文悔的手。

“放開。”

黑衣女子的笑變得狂妄,眼睛卻不見任何笑意,“尚真星,你是擺脫不了我的。”

“瘋子!”尚真星用力一握,女子的手一鬆,文悔的小臉終於掙脫。

“我是瘋子,對,我就是瘋子,我就見不得你的溫柔,我就見不得你的笑!”

“西門羽兮,你這個瘋女人!”

榮傾語抱著脫身的文悔,躲進屋內,聽著外麵的情況。

尚真星如此憤怒,如此失常,榮傾語大驚,她從未想過這個對待他人都是笑臉相對的儒雅大夫竟會對個女子大聲咆哮。

“尚真星,屋內是你的老婆孩子?”西門羽兮突然含羞嬌笑,她指著大門,問著此刻麵容盛怒的尚真星。

“不關你的事!”

“或許,我可以請他們到西門家做客。”

尚真星握緊拳頭,眼睛緊緊瞪著眼前的女人,那個總是挑起他怒意的女人,那個總是找他麻煩的女人,“西門羽兮,你為何不能放過我?”

收起笑,那個渾身殘酷的氣息再次回到西門羽兮周遭,她冰冷的眼眸半眯,“你,就不該端著一副讓人惡心的笑招搖於世。”

尚真星溫暖人心的笑容,是讓人惡心的笑?

榮傾語猛地搖頭,尚真星的笑,很好,很好的。

看來他們母女給他帶來麻煩了,那個女人用他們威脅他,她不會讓那個女人如願的。

“文悔,你跟著娘累嗎?”

文悔搖頭。

“文悔,你跟著娘苦嗎?”

文悔搖頭。

“文悔,娘,不能給你安定的生活,你怨娘嗎?”

文悔搖頭,抱住榮傾語的脖子,“娘到哪,文悔跟到哪,陪著娘。”

很好,文悔不怕苦,不怕累,不怨她,那麼,她會帶著他離開,不給任何人機會傷害到她的文悔。

生活真得很不容易,她帶著文悔,四處流浪。

文悔原本微胖的小臉逐漸變尖變瘦,她的心便很疼。

錢袋裏的銅板還有一個,如果再不想辦法,他的文悔會活活餓死!

榮傾語放回錢袋,腦中的決定已下。

她抱著文悔,一條街,一條街的走著,終於,她停下腳步,看著一個大大招牌。

原來,她不知不覺,已和文悔來到了最初的地方,那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髓生閣。

為什麼會再次回到這裏,榮傾語沒有再想,文悔因長期饑餓而蠟黃的臉也不容許她想,她立刻走了進去。

一切的一切,皆沒有變。

布置依舊,但,隻見新人笑,未見舊人舞。

“是哪位姑娘找我啊?”

熟悉的聲音自榮傾語的身後傳來,她用力擦掉臉上的灰塵,她緩緩轉身。

“哦,天哪,傾華!”

不待榮傾語開口,媽媽驚呆地大叫,隨後抱住她,“傾華,當年,我是不願的啊!”